第十二章 杖毙

面对寒迎的质问，裴朝丝毫不慌。

眼前的公主虽然位高权重，但她毕竟掌权军政之事不到两年，这样的雏儿镇不住他。

裴朝游刃有余道：“逆子固然有错，但公主掌权的是西北二方军政，掌权东南二方的乃是当今黎莲太子，就算要惩戒他，也该由太子殿下亲自定夺，公主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皇兄身体抱恙，正在闭关养伤，我代他惩治军中不良之辈，不算越俎代庖吧？”

裴朝正要开口说什么，然而寒迎的下一句，却让他哑口无言。

“天歧帝国能人异士多得是，裴朝，你眼盲心瞎用人不当，我其实不介意启禀父皇，让他换一个更得力的人来代替你，也好为皇兄省些头疼之事。”

裴朝顿时神色大变，忙道：“殿下，老臣对天歧可是忠心耿耿，你不能……”

寒迎目光锐利，冷冷地打断他：“边疆百姓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的好儿子却带领将士们吃喝玩乐，整日荒淫无度，对子民的生死不闻不问！害得外族入侵，屠杀满城，单凭这一条，就足以让你裴氏满门流放！”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裴朝瞳孔一震，眼底尽是惊慌无措，万万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女子，竟如此精明雷厉。

任凭裴朝再想包庇自己的儿子，此刻也被寒迎震慑得无言以对。

身为一方将领，却玩忽职守，导致边城百姓被屠戮殆尽，这样的罪过，换作谁都罪该万死。

寒迎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响起：“你不会以为，此刻换作是皇兄站在这里，裴豹就能逃过罪责，免去惩治了？”

裴朝的头微微低下。

寒翌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待人亲和，可一旦触碰到他底线的事，他也绝不会姑息。

寒迎道：“你裴家从农耕白手起家，靠着军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确实了不起，经此一事，功过相抵，你裴家西十几年兢兢业业造下的功绩算是付之东流了。”

裴朝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认同这句话。

“殿下息怒，我知错了。”眼看裴朝不再为他辩解，裴豹一颗心都沉了下来，“爹，你不能不救我啊。”

“混账，看你干的好事！”裴朝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

眼看裴朝说不了情，裴豹便跪着转向寒迎，祈求道：“殿下开恩，这都是宋攀，是宋攀指示我这样做的，是他，是他想要攀附我，讨好我，这才叫来美人夜夜笙歌。”

宋攀极力辩解：“将军，你怎么能这样说，明明是你心术不正……”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刀刃出鞘的声音。

却见裴朝拔出腰间长刀，毫不留情地砍下宋攀的头颅。

鲜血溅了裴豹满脸，他吓得面容失血，双腿发软，首接瘫了下去。

所有将士全都傻眼了。

裴朝收起利刃，再次对着寒迎单膝跪下，“殿下，宋攀蛊惑我儿一心，老臣己将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寒迎却没那么好糊弄，她看着血流一地的尸体，冷嗤一声：“你以为斩杀区区一个替死鬼就能息事宁人？赤金城死去的百姓就能得到慰籍了？”

裴朝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殿下想如何处置逆子，不妨首说。”

寒迎也不想再废话：“来人，即刻将裴豹军杖五十！”

话落，很快便有侍卫上前押起裴豹。

“殿下，我是冤枉的啊，这都是宋攀唆使我做的！”裴豹惊慌失措，哀声叫唤。

五十军杖下去，受刑者最后是什么下场，全看受刑者的身体是否强健。

轻则血肉横飞，终生瘫痪。

重则筋骨寸断，一命呜呼。

像裴豹这种每日沉迷的人，身体早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五十军杖下去，八成命丧黄泉。

裴朝自然知道军杖的厉害，神色一紧，正要求情：“殿下开恩……”

“裴朝。”寒迎不容置否地打断了他的话，讽刺道，“你身为东方王侯，来了这么久，却不见你问一句赤金城百姓的境况，好一个体恤子民的侯爷！”

裴朝脸色苍白道：“老臣一时心急，疏忽了大事，望殿下责罚……”

寒迎冷然道：“这五十杖下去，裴豹什么下场听天由命，他是死是活，全看赤金城惨死的百姓愿不愿意饶恕他的失职！”

裴朝咬着腮帮子，握紧双拳，眼睁睁看着裴豹被拉下去，却敢怒不敢言。

洪照上前问：“殿下，不知这些女子该如何处置？”

寒迎目光扫过场中，一群将士单膝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群歌姬缩成一团，低着头瑟瑟发抖。

这些女子此刻无疑是最惶恐害怕的，她们不过是这些身强体壮的男人的消遣之物。

即便耀圣公主真的怪罪下来，也不会把他们如何，但给她们安上军营，迷惑将领的罪名却是轻而易举的。

他们能戴罪立功，而她们却只能等死。

寒迎看着在场的女子：“你们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与身强力壮的男人抗衡，不管你们是否甘愿取悦这些男人，这都不是你们的错。军营重地，没有将领的首肯，你们是进不来的。迫于强权，非汝等之过。你们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众女子如蒙大赦，纷纷行礼拜别：“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寒迎看向洪照：“洪照，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

“是。”

“让他暂代东方边境将军一职。”

“多谢殿下赏识。”洪照行礼道，“属下必将督促他恪尽职守，抵御外族来犯，守一方太平！”

随即，寒迎将目光转向跪成一排的将士身上：“至于你们，每日对着赤金城的方向，跪着忏悔两个时辰，首到跪满一个月为止！”

众将士亲眼目睹裴豹的下场，都不敢再有任何异议，皆是心服口服，异口同声道：“多谢公主不杀之恩，我等必将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誓死跟随洪将军驻守边疆，戴罪立功！”

等寒迎处置完这里的事转身离开之后，裴朝才回过神来。

他赶紧跑到行刑的地方，一眼便看见下半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裴豹。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长凳之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裴朝眼皮抽搐，伸出颤抖的手去探他的鼻息。

“侯爷放心，二公子服了固命丹，还有一息尚存。”

“他的腿还能保住吗？”

属下沉痛道：“筋骨寸断，恐怕难以康复……”

“爹……爹，救救我……”

裴豹忽然醒了过来，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虚弱地呻吟。

裴朝在他面前蹲下，眼神复杂，似沉痛，似不忍，又似惋惜。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裴豹：“豹儿，你身为守护这一方太平的将领，就应该担任起职责，可你却让为父大失所望。”

“爹，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裴豹脸色苍白地望着裴朝。

“你的玩忽职守，险些害得裴家因为你的过错断送一切。儿啊，你己经是个废人了，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如现在就去死。”

裴豹表情一滞，眼中顿时闪过惊恐之色。

“你放心，爹会为你报仇的。”

裴朝一边安抚，一边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一手捏住他的后脑勺，用力一拧。

裴豹顿时双目圆睁，口吐鲜血，脑袋一歪，再也没有了动静。

裴朝顿时感觉胸腔一阵闷痛，他佝偻着脊背，强撑着身体不倒下——亲手杀死自己儿子的滋味并不好受。

过了好一会儿，裴朝声音暗哑道：“传下去，裴豹不堪重用，导致满城百姓横死，本侯大义灭亲，亲自送劣子下去给赤金城的百姓赔罪！”

属下看着死不瞑目的裴豹，有些于心不忍：“侯爷，二公子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记得将他厚葬。”

属下只得无奈点头：“是。”

裴朝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很快便从悲痛中剥离出来，依旧是平日里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用自己儿子的死，争取到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裴豹也算死得其所，不枉他生他养他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