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掌心明珠（1）

时光飞梭，五月的阳光穿过新换的蒂凡尼玻璃窗，在钢琴漆地面上投下宝石般的光斑。林薇踮脚将最后一枚水晶发卡别在洋娃娃鬓边时，楼下传来赵雅芝带笑的声音：“慢点跑，当心摔着我们的小福星！”

旋转楼梯下己聚满宾客。今日是林薇十岁生辰宴，更是林氏药业上市周年庆。林国栋正指着大厅东侧的水晶展示柜，向几位西装革履的客人介绍：“这就是当年FDA审批通过的膏药贴，如今占海外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三十七...”

展示柜旁立着巨幅海报。左边是五年前暴雨中的林氏制药厂旧照，右边是如今现代化产业园的航拍图，中间用烫金字体标注着：“林氏药业涅槃重生五周年”。海报最下方印着行小字——「福星高照，锦鲤引航」。

“妈咪！”林薇提着裙摆奔下楼梯，蓬松的纱裙在台阶上铺展如花瓣。赵雅芝立即蹲身接住她，指尖拂过她颈后枫叶胎记时，腕间的帝王绿镯子与女孩发间水晶交相辉映。

“各位见笑，”赵雅芝抱起女儿向众人示意，“这就是我们家的招财童女。”满堂哄笑声中，林薇瞥见几位太太交换的眼神——那里面有羡慕，也有针尖似的讥诮。

盛宴高潮时，侍者推出九层蛋糕塔。最顶端不是寻常的寿星玩偶，而是用糖霜捏成的锦鲤，鱼嘴里衔着纯金打造的“10”字。当林薇吹灭蜡烛的瞬间，屋顶突然传来螺旋桨轰鸣。一架首升机悬停在大厅透明天花板上方，舱门开启，成千上万片镀金箔片如星雨洒落。

“是金箔！真金！”有人惊呼着去接。林国栋含笑望向被金光笼罩的女儿：“去年薇薇说想看黄金雨，爸爸便去澳洲定制了可降解金箔。”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没人注意到林薇攥紧的手心——金箔落在皮肤上，凉得像那晚听见的夜雨。

深夜的儿童房成了礼物的海洋。林薇赤脚穿过堆积的珠宝盒与限量玩偶，停在一座微缩实验室前。这是林国栋送的分子模型组装台，连烧杯都刻着林氏药业LOGO。

“喜欢吗？”门口传来声音。林薇转头，看见父亲倚着门框，手里拿着她三岁时在福利院的照片。那是他派人调查时找到的，照片里她抱着破布娃娃坐在墙角，与此刻满室奢华恍如隔世。

林薇点头，忽然指向照片背景：“这个秋千还在吗？”

林国栋怔住。他记得考察福利院时，那个锈迹斑斑的秋千架早被拆除。可照片右下角，秋千柱上似乎刻着字...

“爸爸？”林薇的呼唤拉回他思绪。他揉了揉女儿头发：“下周带你去瑞士滑雪好不好？我们薇薇值得最好的。”

当房门关上，林薇从枕头下摸出半块玉佩。月光下，“苏”字的刻痕里嵌着金箔碎屑。她走到露台，听见楼下传来父母的低语。

“...刚收到消息，城东地块竞标成功了。”林国栋的声音浸在酒意里，“多亏你坚持办这场生日宴，王局长看到首升机才松口。”

赵雅芝的笑声像脆玻璃：“要我说，该给徐大师立长生牌位！自打薇薇进门，娇娇的寻人启事都成了财神符...”话音骤停，两人同时望向楼梯上方。林薇早抱着锦鲤玩偶退回阴影里，露台栏杆上留着五个湿漉漉的指印。

锦鲤效应在校园里同样发酵。期末颁奖礼上，林薇刚捧回奥数奖杯，校长便热情地握住林国栋的手：“林同学真是福泽深厚啊！自她转学来，我校竟得了教育局的示范拨款...”

同学们却窃窃私语。“听说她家首升机撒钱？”“保姆说她洗澡水都掺金粉！”课间林薇去洗手间，听见隔间里传来嬉笑：“什么锦鲤，不就是个冒牌货？我妈妈说她生辰八字克亲，才被扔在医院的！”

水流声掩盖了推门声。当林薇平静地走出隔间，镜子里映出身后两个女孩煞白的脸。她仔细擦干手指，从镶钻笔盒里抽出张烫金请柬：“下周我家慈善晚宴，记得和令堂一起来。”

宴会上，那对母女被安排在距主桌最远的位置。赵雅芝得知原委后，当众将捐赠额追加到一百万：“给学校装最新净水系统，孩子们说话也干净些。”满场掌声中，林薇看见同学母亲脸上的粉底被泪水冲出沟壑。

但真正的考验在家长会。班主任展示林薇满分的科学作业时，后排突然站起个戴工帽的男人：“林老板捐这么多钱，不如把药价降降？我老娘贴你家膏药过敏，半年工资都赔给医院了！”

全场死寂。林国栋脸色铁青，赵雅芝指尖掐进了掌心。林薇却走向讲台，将U盘插入电脑：“叔叔说的膏药是这个批次吗？”屏幕亮起药品成分表，“这是海外特供版，含澳洲蜂胶。国内版用云南蜂胶，您看过敏源检测报告在这里...”

她点开文件，右下角有FDA认证标志。“您母亲是否对花粉过敏？国内版虽便宜，但包装上印有过敏提示。”女孩声音清亮，将药品对比图放大十倍，“不过您说得对，警示字体该加大。”

男人愣怔着接过她递来的钢笔：“这...”“写下来吧，”林薇展开意见簿，“您是第一位提建议的客户，爸爸会送您全家免费体检。”掌声雷动中，林国栋看着女儿，像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然而珍宝也有裂痕。深秋的深夜，林薇被雷声惊醒，赤脚穿过长廊去找赵雅芝。主卧门虚掩着，她听见母亲梦呓般的呢喃：“...娇娇也该十岁了...”

衣柜缓缓滑开。林薇第一次踏入这个禁区——林娇娇的房间。五年过去，蕾丝床罩纤尘不染，梳妆台上还放着半管儿童牙膏。她抚过衣橱里的红绒裙，突然在镜中发现背后的黑影。

“谁准你进来的？”赵雅芝站在门口，睡袍带子拖在地上。林薇举起手中的相框：“妈咪落在我房间的...”那是林娇娇三岁生日照，背景的旋转木马与福利院秋千柱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赵雅芝夺过相框抱在胸口，像抱着易碎的玻璃器皿。月光照亮她颤抖的嘴唇，最终只化作一句：“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