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晚的星空

程暖站在阳台上，看着顾沉在花园里忙碌。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为一排新栽的向日葵幼苗浇水，阳光在他发梢跳跃。距离她在顾沉公司"恢复记忆"己经过去两周，零星的记忆碎片不断浮现，像散落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

"需要帮忙吗？"她推开落地窗问道。

顾沉抬头，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自从那天后，他眼中的阴霾消散了不少，虽然仍有不确定的阴影，但至少不再掩饰对她的爱意。

"小心台阶，"他提醒道，看着她走下花园，"这些是矮生向日葵，适合盆栽。我想放在你工作室的窗台上。"

程暖蹲在他身边，手指轻触嫩绿的叶片。"我记得你以前也送过我向日葵，"她若有所思地说，"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顾沉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惊喜。"对，在我们第一次约会后。你说那是你第一次收到花，开心得像个孩子。"

这个片段在程暖脑海中清晰起来——年轻的顾沉站在大学宿舍楼下，手里捧着一束灿烂的向日葵，害羞得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时的她冲下楼，几乎是跳进他怀里的...

"我记得，"她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紧张得把花都拿反了，刺扎到自己手也不吭声。"

顾沉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柔情。"这些天你想起的越来越多。"

"像拼图，"程暖点头，"慢慢拼凑起来。"她犹豫了一下，"顾沉，我想去看海。"

"海？"

"威尼斯的明信片...你在叹息桥下许的愿。我想去看看那个地方。"

顾沉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变得担忧。"长途旅行对你的身体..."

"医生说没问题，"程暖握住他的手，"而且...也许到那些我们去过的地方，能帮助我记起更多。"

顾沉的手指与她交缠，轻轻着她的婚戒。"好，"他柔声说，"我们去威尼斯。"

一周后，他们站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下，夕阳将运河染成金色。刚朵拉随着水波轻轻摇晃，程暖靠在顾沉肩头，感受着他稳健的心跳。

"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顾沉低声说，"你穿着白色连衣裙，说要做我永远的新娘。"

程暖闭上眼睛，让微风拂过面颊。突然，一个画面闪现在她脑海中——年轻的顾沉单膝跪在刚朵拉上，手里举着那枚星空戒指，周围的游客都在鼓掌...

"你在这里向我求婚，"她脱口而出，"船夫为我们唱了《我的太阳》。"

顾沉倒吸一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你想起来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程暖看到他们在巴黎铁塔下的初吻，在北海道雪地里的拥抱，在自家厨房里随着收音机跳舞的清晨...这些片段不再陌生，它们带着温度与情感回归，像迷失的孩子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我记得，"她哽咽着说，"顾沉，我记得我爱你。"

顾沉的吻落在她唇上，温柔而坚定，像是一个迟来的承诺。程暖回应着这个吻，尝到了泪水的咸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回到酒店后，程暖从行李箱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那是她偷偷带来的"记忆盒子"。在顾沉惊讶的目光中，她一件件取出里面的物品，讲述着每一段重新找回的记忆。

"这张电影票根...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假装不怕恐怖片..."

"这枚贝壳...你在海南岛海滩上找了整整一下午，就因为它形状像心..."

"这张便条...你写给我的第一首情诗，虽然押韵糟糕但..."

顾沉静静地听着，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当程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困惑地皱起眉头时，他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这个，"程暖举起一个小药瓶，"我不记得这个..."

顾沉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接过药瓶，轻轻着标签。"这是你的抗焦虑药，"他轻声解释，"车祸前两个月，你工作上遇到瓶颈，开始失眠...医生开了这个。"

程暖愣住了。这段记忆仍然空白。"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没关系，"顾沉迅速说，"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

但程暖敏锐地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阴影。那天晚上，当顾沉在浴室洗澡时，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在一个隐蔽的夹层里，她发现了一叠病历和药瓶——全是顾沉的名字，日期集中在车祸前几个月。

"失眠...焦虑...建议心理咨询..."她颤抖着读着诊断书，最后一页的结论让她如坠冰窟："患者表现出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可能与童年经历有关，建议..."

浴室门开了，顾沉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程暖手中的病历，脸色瞬间苍白。

"你...车祸前就在看心理医生？"程暖艰难地问。

顾沉沉默地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我父亲...死于车祸，"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那天我看到卡车冲来时，整个人僵住了...反应慢了半拍..."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如果不是我犹豫那一下，也许能完全避开..."

程暖的心碎了一地。她走到顾沉身后，轻轻抱住他。"不是你的错，"她坚定地说，"而且你救了我，用你的手..."

顾沉转身，眼中满是痛苦。"但我差点失去你...当你醒来不记得我时，我觉得那是报应。"

"不，"程暖捧住他的脸，"听着，顾沉，车祸是意外，记忆丧失也是意外。没有什么报应。我们现在在这里，在一起，这才是重要的。"

顾沉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我怕再次失去你，"他在她耳边低语，"每次你看着我的眼神陌生时，都像在凌迟我..."

程暖突然明白了顾沉那封告别信背后的全部痛苦。他不仅要承受爱人失忆的打击，还背负着自责和恐惧。而她，沉浸在自己的困惑中，从未真正考虑过他的感受。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太自私了..."

"嘘，"顾沉轻抚她的后背，"你不需要道歉。能找回你，己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礼物。"

那晚，程暖做了车祸后第一个没有噩梦的梦。她梦见自己和顾沉白发苍苍，仍手牵着手在向日葵田里散步。醒来时，顾沉正凝视着她，眼中盛满爱意。

"早安，暖暖，"他柔声说，吻了吻她的鼻尖，"今天想去哪里？"

程暖微笑着伸了个懒腰。"每个地方，"她说，"我们要重新创造回忆，把失去的都补回来。"

顾沉笑了，眼角挤出细纹。"那得抓紧时间了，"他假装严肃地说，"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阳光透过威尼斯古老的窗户洒进来，为床上相拥的两人镀上金边。程暖知道，记忆或许仍有空缺，但爱从未真正消失。它就像顾沉送她的那枚星空戒指——即使暂时被云层遮蔽，星星依然在那里，等待着再次闪耀的时刻。

而此刻，在威尼斯的晨光中，她的星空终于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