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硬骨头

从前的张醒年因为没钱买校服，不被允许去参加集体活动。

老师在课上把他当典型例子数落半节课后，又罚他在班级门口罚站首到活动结束。

偏偏那天，俞千漾偷溜回教室，再次撞见了张醒年窘迫的样子。

那天很热，偷溜回教室的俞千漾看见班级门口穿着破旧又满头大汗的张醒年。

他身上穿的衣服很不合身，大热天还穿着长袖长裤，长长的裤腿拖到地上，盖住了他脱胶的布鞋。

家里衣服少，有的都是捡来的，长袖耐穿西季都可以穿，穷人家穿衣哪有这么讲究。

俞千漾握着冰水的手顿了顿，一时不知是该上前还是离开。

张醒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像小鼠遇见了大猫，匆匆后退，踩住了裤子，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俞千漾心中有些愧疚，刚想上前扶起他，就见张醒年咬着唇，低着头匆匆逃走了。

武老师发现他没待到最后一刻，大发雷霆，觉得他的威严被打击。

气急之下，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他从学业、人品再到家世通通数落了一遍。

“有些同学啊，上课不好好听，总低着头不尊重老师，做事情也不讲诚信。你也不想想，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家庭能给你托底吗？人穷又没斗志！这辈子就这样了，就是给人打工当底层人的命。”

张醒年始终一言不发，握着笔的手先紧后松，心冷如冰。

早该听习惯了。

俞千漾听着，心中越发愧疚，大着胆子站了起来，怒拍桌子，大声骂道：

“你不觉得你说的太过分了吗？你觉得你做的对啊，摆什么架子，你是皇帝还是老师？瞧不起穷人，你来教什么穷人！”

俞千漾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自小在刀棍拳脚下都不肯服输，从不肯懦弱地吃哑巴亏。

她从小就是一等一的硬骨头，俞生斌把刀抵在她脖颈说，恐吓她不听话就把她砍碎，都敢怒骂俞生斌，生生夺刀。

俞生斌用刀砍她，她就敢往他饭里掺农药；俞生斌想猥/亵她，她就敢火烧他的房间。

或许是太早经历生死，俞千漾对待高位的权威总怀着叛逆的反抗心理。

你若不贪图别人什么，也不在乎生死，那这世界于你来说就是众生平等。

你再牛又怎么样，一刀捅不死，两刀也得死了。她从容的底气，来自对自己和她人生命的漠视。

有句话这么说：“早熟者往往晚熟。”

俞千漾当时年轻尚不知天高地厚，在冷静外表下也有颗中二的心，日日幻想着做快意恩仇，尽情惩奸除恶的大侠梦。

觉得不对就指出，觉得不公就反抗。

老师姓武，瘦黑带着细黑框眼镜，面上严肃，下巴有个圆点大的黑痣，快五十岁，头顶的发有些稀疏，像秋天最多行人踏过的枯草地。

他的发顶是一个妻离子散的悲伤故事，短暂拥有，到头来空空如也。

武老师眉毛竖了起来，眯眯眼也瞪圆了，要不是有厚厚镜片挡住，定会跳出来，狠狠地弹她的脑门。

叫你灭我威风！叫你不顺从！

他平生最恨三件事，一件是说他文章写得不好，一件是说他秃头，一件就是说他做错了事。

他没本事，入赘了个家世不错的老婆，总被老婆压一头，只得在小孩身上找威严。

因为他是凡人，所以定会做错事。因为他是凡人，所以更不能接受别人说他不行，因为他真是凡人。

愤怒之下，武老师快步走下了讲台，扯着俞千漾的马尾，要把她拖出教室。

下一秒，俞千漾左手捏他的手腕，右手架其腋下，右腿一迈，一个过肩摔将他扳倒了。

考虑武老师己渐渐衰败的身体，她用腿替他做了缓冲。

狼狈倒地的武老师愤怒起身，拎起铁制铅笔盒要砸她的额头，在半空时理智回归，又轻轻放下。

她是未成年人还是学生，万一打坏了，有些麻烦，更重要的是她哥更是个没文化的疯子。

之前，俞千漾因为为张醒年出头痛揍了阿祖一顿，闹到要请家长。俞生斌正忙着打牌，只是让陈千祈来。

“老师，你可要为我家阿祖做主啊！这个小姑娘不得了，没有人性啊！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

女人尖锐的声音是旋转的陀螺，男孩呜呜的哭泣是/鞭/子，哭得越惨，鞭/子/抽/得越快。

咻！咻！咻！

陀螺转出了残影，白的光晕模糊了视线。

慢！慢！慢！

晃的世界恢复了清明。

阿祖妈痛骂她年纪轻轻就是是泼妇，日后是嫁不出去的赔钱货。

俞千漾一声不吭，三步并两步上前，拽着阿祖的头发，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着那一声声响声不断响起。

“我就打你了，你就是欠打！我今天打你，我明天还打你！成天什么正事都不做就知道欺负别人！打你又怎么样？”

她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阿祖被打懵，眼泪哇哇流，“她又打我，妈！”

女人气急败坏地尖叫，一把推开她，看着儿子涕泪纵流的脸，想着自己新买的衣服，还是没把他搂进怀里。

有点舍不得。

“妈，我脸疼！”阿祖呜呜哭，想投入妈妈的怀抱，却见妈妈吓得后退了一步，呆住了。

女人尴尬一笑，严肃地看着梁嫀，看她个子高挑，目光冷淡，动手又麻利干脆，心里有点发怵，脑里闪过从前听闻的未成年人犯的凶杀案。

她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孩子，我们要讲理，不要动手，女孩子要斯斯文文，端端正正的，母老虎一样，嫁不出去的。”

俞千漾冷笑着，拎起校长的陶瓷杯，就向这对母子走去，刚走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女人惊花失色，忙躲在了儿子身后，“我衣服很贵的，你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俞千漾笑了笑，到饮水机给老师接了水，规规矩矩地摆了回去。

武老师松了口气，主动缓和场面，“好了好了，都是同学，各退一步，彼此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女人下意识就想点头，被她儿子拉着手臂，哭诉道：“妈，她打我脸。”

差点忘了。

女人皱起秀眉，心疼地看向儿子，都被打……怎么没印记啊。

她捏着儿子下巴，见他脸颊连红都没红，心中暗道：这臭小子装的？哭这么惨。

阿祖流着眼泪，“我脸疼。”

俞千漾笑了笑，就是受力的问题，她手掌的力气都落在他的面骨上，自然看不出来。

女人半信半疑，但毕竟是自己儿子，她语气强硬道：“反正老师你今天一定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就天天到你办公室闹。”

武老师烦闷地皱着眉，心里也有点恼火了，语气也冲起来，“我理解你担心孩子，但母亲还是给孩子做个好榜样，溺子如害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母亲不能端正态度，孩子就会有样学样。

现在是欺负同学，以后呢？危害社会吗？阿祖妈妈，我理解你作为一个妈妈的心情，但我觉得孩子真的需要管教一下。”

女人气愤地指着他鼻子骂：“你个臭老九，一个“月赚多少钱啊！够买我一件衣服吗？你这样是非不分的老师，去刷茅坑吧，多赚点钱把头上几根毛补补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