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为什么总躲我的目光

如行尸走肉般，俞千漾怀着低落的心情回了出租屋，又挨骂了。

李含青的脾气她早己习惯。你别指望一个从小生活在母亲精神与身体双重暴力中的人有多健康的心灵，嘴硬还有言不由衷才是常态。

她不让我打，我就不打了？

俞千漾哪有这么乖。

刚上三楼，俞千漾忽觉鼻子一痒，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就见满手的血。

流鼻血了。

俞千漾也没太在意，Y城气候就这样，初来这里，喉咙痛流鼻血上火都是很正常的事。

李含青从前在信里同她说过了，去凉茶铺买些凉茶喝就好了。

关于在Y城的生存指南，她写了满满一张纸，事无巨细。

“你没事吧？”温柔的声音再次传到她耳畔。

是张醒年。

俞千漾有些慌乱地抬眸，对视上张醒年关切的眼神。

她有些尴尬，怎么狼狈的时候总撞见他。俞千漾刚想摆手说自己没事，血又止不住流，一时不免有些慌乱。

“你头不要扬起来，身体稍微往前倾。”

张醒年很冷静地给她递纸巾，温声指挥道，像是很熟练，彩排过无数遍的样子。

“谢谢。”

俞千漾一手接过纸巾，一手捂住鼻子，血从指缝流到地上。她匆忙想弯腰擦去，下一秒张醒年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我来吧。”

张醒年笑了笑，很快收回了手，耳尖泛起红晕，想看她又不敢看她，连呼吸都可以轻了些。

俞千漾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见张醒年转身到水龙头那用纸巾沾了点水，蹲在地上细致地将零星的血渍擦干净。

俞千漾怔住了片刻，上一个蹲下来为她擦血迹的人己经再见不到了。

她突觉眼睛发热，匆匆侧过身，不让张醒年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在调整好情绪后，才扯出一个感谢的微笑。

“太麻烦你了，谢谢。”

“头绳给我一下。”

“啊？好。”

俞千漾虽然疑惑，还是应了下去，但一时空不出手，有些为难。

“我来吧。”

张醒年靠近些，轻柔地解下她的头绳，目光轻轻落在发丝垂下瞬间她震颤的睫毛，又像是被灼烧般匆匆移开。

淡淡的香味笼罩着她，俞千漾有些无所适从，两人几乎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对视一秒又匆匆移开视线，各看一面墙。

“这个止血方法还挺管用的。”

张醒年率先打破了沉默，嘴角带着一贯的温柔笑意。

他低着头，很小心翼翼地把皮筋扎在俞千漾左手中指上，动作越发轻柔。

俞千漾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抽回手，但还是忍住了。

人好心帮她，别落人家面子。

“刚刚麻烦你了，多谢。”

俞千漾很不好意思，连忙向他道谢。在短短一日内，张醒年不知帮她了多少。

她心里暗暗想着得找个机会感谢他，还了人情。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张醒年淡笑着摆了摆手，“我看你热气，可以去饮杯凉茶。”

俞千漾初来乍到对这里对这里的店铺还不算太了解，壮着胆子问，“你知道这边哪里有凉茶铺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吧。我今天家教正好上完了，没什么事，很方便的。我顺道也喝杯凉茶，降降火。”

张醒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话也轻声细语。

俞千漾愣了下，也有些好奇：“他怎么一首这么温柔？”

她心头的猜想又动摇起来，如果真的是张醒年的话，脾性怎么变得这么好，斯文又得体，倒像是好家庭培养出来的。

俞千漾只听说过性格越长越歪，他这样的真是少见。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张醒年是有点结巴的，说话也特别小声，因为这个经常被嘲笑。

俞千漾看不过去，常常替他出头骂退那些围着他嘲笑的男男女女。

“你们难道就很好吗？人家也没惹你，没必要欺负人家，笑人家。”

俞千漾冷着脸，显得本就凌厉昳丽的五官更多了几分攻击性。

小团体对视一眼，还是有些怵她，个高，能打还滥好心，还是别惹了。

弱者只敢抽刀向更弱者，面对比他们强大的人就如纸糊的老虎，风一吹就倒了。

——

俞千漾帮过张醒年几次，却也没正经和他说过几句话。

他实在太寡言，俞千漾一度以为他讨厌自己。

张醒年只要在路上瞥见她的影，一和她对视上就逃跑。

他偶尔也能和别人聊两句，但只要俞千漾来了，立马就不说话了，着急忙慌地就想跑。

可张醒年偏偏又喜欢偷瞄她，一被她发现，就做贼心虚地转头闭上眼。

他快速移动的目光像火石摩擦出的火星，让人无法忽视。

俞千漾只觉得好笑，她又不是太阳，不会照瞎他的眼，何必这么小心，何必这么恐惧。

而面前这个张醒年普通话里虽掺着些广普，但总体还是流畅得体的。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腼腆温和的大帅哥，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自卑阴郁又敏感的张醒年。

难道真的只是碰巧重名？世上怎么会这么巧的事？

算了，就算是那个张醒年应该也不至于针对她，她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顺其自然吧。

俞千漾这样想着，心情也轻松下去。

她从没做过什么坏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

“那太麻烦你了。”

俞千漾嘴上客套道，实际也做好准备和他一起去了。

她想了想，池底村的地形实在太复杂，要是没有熟悉的人带，她估计要迷路。

“不……麻烦的，我一点不麻烦。”

张醒年有些急匆匆地说道，语气里甚至带了些恳求。

不同之前游刃有余的温柔，罕见带着些许慌乱与急促，像是生怕她不答应。

“那就麻烦你了。”

俞千漾礼貌微笑，心里却起了波澜。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刚张醒年是有点结巴的。

一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可不相信陌生人的善意，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要么就是有所图，要么就是旧相识。

她心里己有了定数，只是好奇为什么他要否认。

有什么好否认的？都是老同学。

当俞千漾的视线落在此时穿着整洁合身的张醒年身上，忽然就明了。

有些模糊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