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疯癫但美貌

武老师最恨人说他秃头，气愤地站起来，脖子到脸红成一片，拿着茶杯用力地砸着桌子，“你真是无可救药！我赚多少钱和你有关系吗？有本事给我捐点钱啊！庸俗！庸俗！我有我的理想，你知不知道！再说，你是谁啊，管我这么多！”

女人冷笑一声，“理想？几钱啊？你不会还要女人养吧！”

被说中了家事，武老师更是怒火中烧。他每月买书，给贫困学生捐钱，种种消费几乎花光工资。

家中柴米油盐，孩子上学开销大多都是妻子负责。

他一开始不好意思，后面也习惯了，顶多挨几句数落，还能真离不成？

虽然他是为了理想付出，但还是不喜欢别人指指点点他。

男人的价值常于赚钱能力划等，他在旁人眼里是一等一没出息的男人。除了他有个校长表哥，一无是处。

他一边不以为然，一边暗自自卑。

“那你呢！浓妆艳抹，是个正经女人样吗？还不是得靠男人养！”

女人怒上眉头，被说中了痛点，她靠着年轻漂亮嫁给了大她二十岁丧偶开个小养殖厂的二婚老男人，常被人指指点点，这么丑，也下得了嘴，真不是一般人。

她上前，抓着武老师的衣领，一巴掌扇了过去，美甲划破了武老师的脸，鲜血首流。

啪叽一声，美甲也断了，孤零零落在地上。

俞千漾和张醒年对视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走不走？”

张醒年犹豫着跟上她的步伐。

她们逃学了。

俞千漾助跑了一段距离，灵活地跳上围墙，璀璨的眼眸比天空更夺目，她笑吟吟向男孩伸出手。

张醒年只犹豫了一瞬，便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天涯海角，我都和你一起走。

二人齐齐跳下围墙，某一瞬间她们比太阳还高。

很多少年都有一个藏在乖巧皮囊下的大胆梦想，真少年打爆假世界！

她们顶着阳光，并肩奔跑，自由的空气在耳畔呼啸，烦人的坏蛋，烦人的世界通通被甩下。

她们对视，勇气是走出寒冬的拐杖，笑容是青春开出的鲜花。

即使生活在沙漠，她们也想要有鲜翠欲滴的生活。

她们雀跃地笑，青春在她们身上荡漾。

你开心吗？

我开心的。

张醒年心脏有些不适，但面上神情不变，心头涌现许久未出现的畅快。

他早做厌了乖乖仔，孱弱的身体是束缚他的第一把锁。

我的心脏总比正常人慢一拍，在遇见你时心快得那一瞬，为我弥补了整个青春的遗憾。

这么好的阳光，不奔跑，怎么对得起太阳？

俞千漾从口袋里拿出钱，熟练地丢进门口桌子上的钱盒，在小卖铺买了两根棒棒糖。

草莓味扔给张醒年，牛奶味的留给自己。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张醒年小心地看着梁嫀，暗自祈祷她说不。

再乖的人，也有一个反抗的梦，更何况他这种被迫乖巧的。

他是被困于笼中的鸟，忘记了飞翔的梦想。

张醒年轻咬着糖果，垂着长睫毛，心想俞千漾真好，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他突然想哭，看着梁嫀，泪水止不住。

他多少年没哭过了，出生在父母双残疾的家庭，有记忆起就要为生计忙活，去捡垃圾被欺负，好不容易上学也挨奚落。

别人怎么欺负他，他都能忍，因为这是他的命。

可他没没想过，关心比疼痛更让人想哭。

俞千漾无措地看着她，只得放柔语气，“你别怕，我刚刚是为了吓唬人，我不喜欢打人，不要怕我。”

张醒年摇头，狼狈地擦眼睛，轻声道：“我……没有怕你。”

这是他第一次示弱，换来的不是奚落，而是关心。

俞千漾弯起唇角，“没事的。要找麻烦也是找我，你不要害怕。”

张醒年忽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哽咽道：“你会不会……有事啊？”

他暗下决心要和俞千漾一起面对，无论怎么被骂，也不做叛徒。

他柔弱但绝不懦弱。

俞千漾想了想，应该有吧，但又不会死，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呗。

落子无悔，总得想开点。

她虽然有点愧疚又要给陈千祈添麻烦了。

分担没分担多少，麻烦惹了一堆，但更反感自己瞻前顾后的懦弱模样。

“其实更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们。”

她想到办公室滑稽的打斗，安慰道，“两个大人打架，才会进公安局。我们年纪这么小，是没有牢饭给我们吃的。”

毕竟是义务教育，俞千漾只是被要求在讲台公开向被打的阿祖道歉。

陈千祈惊人的撒泼护短发言让众人至今难以忘怀。

“怎么啦，她儿子就是宝贝，我妹就是茅厕的石头啊！她怎么不好好管管她的儿子呢，人贱挨两巴掌怎么啦？我都想扇两巴掌，都算奖励他们了。

这么恶毒骂我妹妹，她也应该自扇两巴掌，连带她老公，和她儿子呼应，毕竟是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我钱也赔了，歉也道了，让她上台给那混蛋小子鞠躬道歉，世上有这个道理吗？

这就是欺负人！有钱就了不起，您怎么不给他们磕一个，顺便汪一下拜个干爹。

您要是和稀泥下去，人说什么都好，我绝对不应！我是农村人没文化，但就是有时间，就是会闹。

一三五我拉横幅，二西六我喊喇叭！周天就来你这闹跳楼，不行我就跑到教育局门口闹。

我是不会让千漾闷头吃这个亏的，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好怕的。”

陈千祈挡在两人面前，语调冷硬，配上原本就凌厉昳丽的五官，倒真有些唬人。

校长无奈叹气，明明是长得这么标致的大帅哥，偏偏撒起泼来像极了市井流氓，这么蛮不讲理，这种疯话也说得出来。

这么疯癫，况且他……还是先顺着吧。

校长的气势弱了很多，不怕穷人讲理，就怕穷人拿起真理，最后各打板子糊弄过去，三人都上台道歉。

阿祖歪着身子，干巴巴念着稿子。张醒年语速极慢，磕磕绊绊地讲。

台下哄笑，笑他是结巴。

张醒年垂着睫毛，就当没听到。当他念完的那一瞬，教室响起掌声，他抬眸看去，是俞千漾璀璨的双眼。

她在对我笑。

张醒年匆匆低下头，让俞千漾上台。

俞千漾语调轻快，绘声绘色地讲述，在后半段放下稿子，语气坚定：“欺负人的是傻x，遇到就弄死他！”

张醒年若有所思，阿祖翻了翻白眼，武老师就当没听到。

同学哗然大笑，一声声高喊：“他。”阿祖下巴靠在课桌上，捂住耳朵，羞愤不己。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迷茫地看着桌子，猛得捶了捶，这么穷，我凭什么不可以欺负？

他的目光恢复清明，心里的怨愤愈演愈烈。

武老师花了三分钟，才控制住场面，开始讲课，一贯严肃的脸也出现笑容。

体面人最怕撒泼的人，社会欺软怕硬，对穷人来说，最好的维权武器就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虽然这样对社会不好。

陈千祈只会怪自己没有能力给她兜底，哪舍得怪她见义勇为，在担忧之下是深深的自豪。

还好他丧失的勇气，出现在了她身上。

至于后果，我会承担的，你只管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