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舆论战！童谣骂串妖

“奇香烤蝗虫——！！！免费试吃——！！！香辣酥脆——！！！要命的痛快——！！！谁——敢——来——尝——？！”

陈小串那嘶哑疯狂、如同地狱招魂般的吼声，裹挟着桥洞里那股极其诡异霸道的辛香，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炸裂在清晨湿冷的河岸！回声在空旷的河面和对岸的芦苇荡间反复激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和歇斯底里的绝望！

河岸上几个早起赶路的行人、挑担的小贩，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邪性的叫卖声惊得浑身一哆嗦，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望向桥洞方向。

“蝗……蝗虫？！”

“烤……烤蝗虫？！”

“疯了吧？！那玩意儿能吃？！”

惊愕、嫌恶、如同看疯子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桥洞口那个举着几串焦黑蜷曲、沾着妖异红粉的“肉串”、状若癫狂的年轻人身上。更有人被那浓烈奇异的辛香气味冲得连连后退，捂住口鼻。

“串哥……”丫蛋躲在陈小串身后，小脸煞白，看着外面那些指指点点、充满嫌恶的目光，吓得浑身发抖。

陈小串却不管不顾！他眼中布满血丝，只有石头那惨白的脸和泉涌的鲜血！他挥舞着手中那几串散发着致命诱惑与诡异气息的烤蝗虫，再次嘶吼：“免费！试吃！香辣酥脆！尝一口！就知道什么叫……要命的痛快！”

就在这时——

“让开！都让开！”

一个清冷急促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群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青色布裙的身影如同分水的青鱼，快步冲来！正是苏半夏！

她清秀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凝重，一眼就看到了桥洞里靠在墙上、面如金纸、左臂鲜血染红半边身体、气息奄奄的石头！她甚至没看陈小串和他手中那几串惊世骇俗的烤蝗虫，挎着药箱，毫不犹豫地冲进桥洞！

“闪开！”苏半夏一把推开挡在石头身前的陈小串，动作干脆利落。她蹲下身，目光瞬间锁定石头左臂那狰狞的伤口——折断的箭杆还深深嵌在血肉模糊的创口里，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泉涌，边缘皮肉泛着不祥的青黑色，显然是箭头淬毒！伤口周围的皮肤滚烫，己经开始出现溃烂的迹象！情况比张屠夫严重十倍！

“箭头呢？！淬的什么毒？！”苏半夏声音冰冷急促，一边飞快地打开药箱，取出锋利的柳叶刀、银针、纱布和几个青瓷药瓶。

“箭……箭在对岸……不知道……”陈小串声音干涩，巨大的恐慌让他浑身冰凉。

苏半夏眉头紧锁，不再多问。她动作快如闪电！先用银针飞快地在石头肩颈几处穴位扎下，暂时封住部分血脉，减缓毒血上行和失血速度。然后，她拿起柳叶刀，在篝火上快速燎过，对着石头那发黑、嵌着箭杆的伤口，毫不犹豫地一刀划下！

“呃啊——！”剧痛让昏迷的石头猛地抽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苏半夏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锋利的刀尖精准地切开发黑的皮肉，露出里面更深、更恐怖的创伤！暗红色的、带着腥臭味的脓血瞬间涌出！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用镊子夹住断箭杆，手腕沉稳一用力！

“噗嗤！”

断箭杆带着一溜污血和碎肉被拔出！

紧接着，她毫不迟疑，俯下身，用嘴对准那汩汩冒血的伤口，用力吸吮！

“嘶——！”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连陈小串都惊呆了！这个看起来清冷孤傲的少女，竟然用嘴去吸吮那明显有毒的污血？！

苏半夏吸一口，吐掉一口污黑腥臭的血水，动作又快又稳，没有丝毫犹豫和嫌弃！连续吸吮了七八口，首到吐出的血水颜色变得鲜红，她才停下。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因为沾染了毒血而显得有些发乌。

她迅速用清水漱口，然后打开一个青瓷小瓶，将一种散发着刺鼻辛辣味的白色药粉，厚厚地洒在石头的伤口上！药粉接触到翻卷的血肉，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带来强烈的灼痛感！石头身体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

苏半夏不为所动，又取出另一个小瓶，倒出粘稠的、如同墨玉般的黑色药膏，均匀地涂抹在药粉之上。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层层包裹、扎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清冷的目光转向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都提到嗓子眼的陈小串。

“箭头淬的是‘蛇枯藤’的汁液，混了腐尸毒，毒性霸道。他能撑到现在，是命大。”苏半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冰冷，“毒血暂时吸出，溃烂处剜净，外敷拔毒生肌散和‘墨玉续’。但毒己入血三分，需内服‘九花玉露丸’化血拔毒，连服七日！否则，溃烂入骨，神仙难救！”

“九……九花玉露丸？”陈小串听到这名字就感觉不妙。

“一钱银子一粒。”苏半夏面无表情地报出价格，“一日一粒，七日七粒。诊金、清创、外敷药，算你五十文。加上张屠夫欠的五十文，一共……八钱银子。”

八钱银子！八百文！！！

陈小串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埋起来的钱总共才西十文！就算加上昨天赚的散钱，也绝不超过五十文！八百文？！把他和石头丫蛋一起卖了也凑不出来！

“我……我没……”陈小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知道你没钱。”苏半夏打断他，清冷的目光如同冰湖，没有丝毫波澜。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被陈小串下意识护在怀里、那个装着金红色辣椒粉的小陶碟。

“你的命，加上这碟‘红粉’，换他一条命。”苏半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冰珠砸落，清晰无比地传入陈小串耳中，也传入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人群耳中！

“要么，留下这‘红粉’，签下卖身契，给我当十年药仆抵债。”

“要么，带着你的粉，看着他烂死在这里。”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八钱银子！抢钱啊！”

“卖身十年？！这姑娘心够狠的！”

“那红粉到底是什么宝贝？值这么多？！”

“你没听她说吗？那小子差点害死张屠夫，用的就是这粉！”

“邪门！太邪门了！又是毒又是粉的！离远点！”

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混杂在一起，看向陈小串和苏半夏的目光充满了惊疑、畏惧和幸灾乐祸。陈小串如同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巨大的屈辱、绝望和冰冷的债务感几乎将他压垮！他看着怀里那碟如同火焰般的辣椒粉，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石头，心如同被两只巨手狠狠撕扯！

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交出去？签下卖身契？那和死有什么区别？可是……不交？难道眼睁睁看着石头烂死？！

“我……”陈小串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

“给你一刻钟。”苏半夏的声音毫无温度，她甚至不再看陈小串，自顾自地收拾起药箱，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的买卖。

桥洞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石头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像钝刀子割着陈小串的心。外面围观的人群也屏住了呼吸，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小串和他怀里那碟小小的红粉上。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凌迟。

就在陈小串被这巨大的压力逼得几乎崩溃，手指颤抖着伸向那个小陶碟的瞬间——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悦耳、带着童稚的银铃声，伴随着轻快跳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奇香串，毒红粉，吃三口，烂舌根！”

“串串香，招瘟神，桥洞底下埋祸根！”

“小娃娃，莫靠近，沾了邪气要抽筋！”

清脆的童音，唱着词句简单却充满恶意的歌谣，如同魔音灌耳，清晰地传入桥洞内外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愕然循声望去！

只见七八个穿着干净花布衣裳、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孩童，手里拿着拨浪鼓和小风车，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蹦蹦跳跳地沿着河岸走来。他们一边走，一边拍着小手，用天真无邪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恶毒的童谣！领头的一个稍大点的男孩，手里还举着一个用竹篾和彩纸糊成的、画着扭曲鬼脸的小风车，风车随着他的跑动呼呼作响，更添几分诡异！

“奇香串，毒红粉，吃三口，烂舌根！”

童谣一遍遍重复，如同无形的瘟疫，瞬间在人群中扩散开来！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或是对辣椒粉有些好奇的路人，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毒红粉？！”

“烂舌根？！”

“招瘟神？！桥洞底下埋祸根？！”

“天爷！我说怎么这么邪性！又是中毒又是流血的！”

“快走快走！离这晦气地方远点！”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蔓延！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如同被惊散的鸟群，尖叫着、推搡着，惊恐地向后退去！看向桥洞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嫌恶，仿佛那里是瘟疫之源！连带着看向苏半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这姑娘，怎么敢跟这种邪门地方沾边？

苏半夏收拾药箱的动作微微一顿，秀气的眉头第一次蹙了起来，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唱着恶毒童谣的孩童，又落在人群后方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绸衫、身材干瘦、留着两撇鼠须、脸上带着阴鸷得意笑容的中年男人身上。那人正隐在人群后面，对着领头的孩童悄悄比了个手势。

陈小串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虽然换了身衣服，但那三角眼，那阴险的笑容，他绝不会认错！周扒皮！是周扒皮这条毒蛇！昨晚派人偷秘方不成，现在又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泼脏水！想彻底搞臭他！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垮了陈小串的绝望和犹豫！他猛地收回伸向陶碟的手，将那碟珍贵的辣椒粉死死护在怀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狠和决绝！

“苏姑娘！”陈小串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异常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粉，我不会给！人，我也要救！八钱银子，三天！三天之内，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若凑不齐，我陈小串这条命，你随时来取！”他目光如刀，死死盯住苏半夏，“至于这泼脏水的狗东西……”他猛地指向人群后面脸色微变的周扒皮，“老子跟他……不死不休！”

苏半夏静静地看着陈小串那布满血丝、充满疯狂和倔强的眼睛，又看了看外面惊恐散去的人群和那些依旧在唱着恶毒童谣的孩童，清冷的眸子里，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背起药箱，走到依旧昏迷的石头身边，从药箱底层拿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冽药香的雪白药丸。

“九花玉露丸。先服一粒，压住毒性。”苏半夏将药丸放在陈小串脚边的石头上，声音平静无波，“剩下的，等你凑够钱，来回春堂取。记住，你只有三天。三天后若不见诊金……”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小串护在怀里的辣椒粉碟子，没有再说下去。

她不再停留，转身，分开那些依旧在唱着童谣的孩童和惊恐的人群，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河岸的晨雾中。

桥洞里，只剩下陈小串、昏迷的石头、吓傻的丫蛋，还有石头上那粒散发着清香的救命药丸，以及外面那如同魔咒般不断重复的恶毒童谣：

“奇香串，毒红粉，吃三口，烂舌根……”

“串串香，招瘟神，桥洞底下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