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暴雨倾盆，炭火将熄

陈小串用免费烤串贿赂孩童，教他们唱新童谣对抗周扒皮的污蔑。

石头的伤口在暴雨中开始溃烂，高烧呓语喊着“串儿”。

简陋的桥洞被暴涨的河水倒灌，炭火将熄，烤架倾覆。

陈小串背起石头，拉着丫蛋在及腰的冰冷河水中挣扎。

唯一装辣椒粉的小陶罐被暗流卷走，陈小串眼睁睁看着红色的粉末在水中消散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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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开始砸下来的时候，陈小串正把最后一枚铜板塞进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手里。

“奇香串，香喷喷，吃一口，赛神仙！”

“周扒皮，黑心肝，卖馊饼，烂肚肠！”

孩子们清脆的童音，混合着雨点击打河岸和桥洞顶棚的噼啪声，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响亮，又带着一种荒诞的穿透力。他们围着陈小串，手里攥着刚出炉、还滋滋冒油、撒了珍贵盐粒的烤麻雀串，一边啃得满嘴油光，一边卖力地重复着陈小串教的新词。几个铜板，几串麻雀肉，就足以让他们把之前的恶毒调子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觉得新词更顺口，更带劲。

“对！就这么唱！大声点！”陈小串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声音嘶哑地鼓励着，“唱好了，明天还有！”

丫蛋蹲在桥洞深处靠近石头的地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外面越来越密的雨帘，又担忧地看着躺在草堆上、脸色越来越差的石头。苏半夏留下的那粒“九花玉露丸”己经给他强行灌了下去，可石头的呼吸依旧滚烫急促，左臂被包扎好的伤口处，厚厚的纱布边缘己经开始渗出浑浊的、带着腥气的黄水。他嘴唇干裂起皮，偶尔在昏迷中发出模糊的呓语：“串儿……香……串儿……”

这微弱的呼唤像针一样扎着陈小串的心。三天！八钱银子！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更可怕的是，石头等得起三天吗？他刚才偷偷掀开纱布一角看过，那伤口边缘的皮肉，己经开始透出一种不祥的青黑，得发亮。苏半夏冰冷的话语再次回响——“溃烂入骨，神仙难救！”

“串哥……水……水漫上来了！”丫蛋带着哭腔的声音猛地把他从焦灼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陈小串悚然回头。就这片刻功夫，桥洞入口处的地面己经被浑浊的河水彻底淹没！汹涌的河水裹挟着枯枝败叶和上游冲刷下来的污秽，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洞内倒灌！浑浊的水流像贪婪的舌头，舔舐着干燥的地面，迅速蔓延，转眼就淹过了脚踝，冰冷刺骨！

“操！”陈小串头皮瞬间炸开！他猛地扑向那个用几块破砖垒起来的简易烤架。炭火在暴雨带来的狂风中本就摇摇欲灭，此刻被冰冷的河水一激，更是发出“嗤嗤”的悲鸣，红亮的炭块迅速黯淡下去，大片大片的白烟蒸腾而起，带着呛人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丫蛋！快！把能拿的东西都抱起来！往里面高处堆！”陈小串吼着，同时手忙脚乱地去抢救烤架上仅剩的几串烤麻雀和旁边装着最后一点粗盐、茱萸粉的小布袋。冰冷的河水己经淹到了小腿肚，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股比刚才猛烈数倍的浑浊浪头，裹挟着一根粗大的断木桩，如同发狂的巨兽，猛地从洞外冲撞进来！

“轰——哗啦！”

简易烤架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被撞得西分五裂！燃烧的炭块、滚烫的铁丝网、烤了一半的麻雀肉，天女散花般炸开，混合着冰冷的河水，西处飞溅！

“啊——！”丫蛋吓得尖叫，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陈小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浪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本能地侧身躲避飞溅的灼热炭块，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刺目的红光！

是那个装辣椒粉的小陶碟！

碟子原本放在烤架里面一点、相对干燥的石块上。此刻，撞塌烤架的巨浪余威不减，浑浊的水流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卷起那块石头，连同上面那个小小的、承载着他所有希望和绝望的陶碟，猛地一扫！

“不——！”陈小串的嘶吼几乎破音！他疯了一样扑过去，不顾被河水冲得站立不稳，双手拼命向前抓捞！

指尖似乎碰到了陶碟冰冷的边缘！

但也仅仅是碰到了。

一股更大的暗流漩涡在狭窄的桥洞内骤然形成，那小小的陶碟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在浑浊的水流中滴溜溜打了个转，瞬间被卷入更深、更湍急的水涡中心！

陈小串眼睁睁地看着。那抹象征着现代味道、象征着他所有翻盘可能的、妖异而珍贵的金红色粉末，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鲜血，在浑浊的浪花里只来得及绽放出一小片惊心动魄的殷红，随即就被无情的河水彻底吞噬、稀释、消散无踪。

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那从未存在过。

巨大的绝望，比冰冷的河水更汹涌地淹没了陈小串。他僵立在及膝深的污水中，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辣椒粉……没了！最后的倚仗，最后的筹码，没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它真正打开局面，赚到救命的银子！

“串哥！石头哥……石头哥他……”丫蛋带着哭腔的尖叫再次刺破绝望的寂静。

陈小串猛地回头。

只见刚才巨浪冲撞的震动和飞溅的冰冷河水，似乎加剧了石头的痛苦。他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包扎伤口的纱布被水浸透，浑浊的黄水混着丝丝缕缕的黑红色血污，正以更快的速度洇开。他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呓语也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痛苦的呜咽。

水，己经漫到了石头躺着的草堆下面。浑浊的污水正贪婪地浸染着干燥的草梗。

“石头！”陈小串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一切！钱！粉！都他妈见鬼去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石头烂死在这冰冷的臭水沟里！

“丫蛋！抓住我！”陈小串嘶吼着，猛地趟过冰冷的河水，冲到石头身边。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沉重而滚烫的身体从湿透的草堆上拖拽起来，背到自己同样冰冷湿透的背上。石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河水己经淹到了陈小串的大腿根，巨大的阻力让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河水混合着石头身上滚烫的温度，形成一种诡异的煎熬。丫蛋死死抓住他腰间破烂的衣襟，小小的身体在湍急的水流中摇摇晃晃，脸色惨白如纸。

“走！出去！往岸上跑！”陈小串喘着粗气，背着石头，如同背着一座随时会压垮他的火山，一步一陷地朝着桥洞外那被暴雨笼罩、一片水泽的河岸挣扎前行。浑浊的河水不断冲击着他，冰冷的绝望和沉重的负担几乎要将他压垮。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冰冷的河水吞噬着体温。身后，是彻底熄灭、一片狼藉的“家当”，是那消散无踪、如同幻梦的“红粉”希望。背上，是兄弟滚烫而垂危的生命。

丫蛋的哭声混在风雨里：“串哥……我怕……”

陈小串咬破了嘴唇，一股铁锈味在口中弥漫。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托住背上不断下滑的石头，用尽全身的意志对抗着要将他们一起吞噬的冰冷洪流和沉重命运。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地狱里跋涉。

就在他们三人挣扎着，终于快要挪到桥洞边缘，浑浊的洪水己经淹到陈小串腰际的时候——

“哗啦！”

一个更猛烈、更汹涌的浪头，裹挟着上游冲下来的大量杂物——断裂的树枝、破烂的草席、甚至还有半个腐朽的木盆，如同咆哮的巨兽，兜头盖脸地朝着刚挪到洞口、立足未稳的三人猛扑过来！

那浪头蕴含的力量大得惊人！

“抓紧——！”陈小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变调的嘶吼，巨大的冲击力便狠狠撞在他的腰肋上！

剧痛！

仿佛被狂奔的野牛顶中！陈小串眼前一黑，脚下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点，身体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向后掼去！背上石头的重量此刻变成了致命的负担，拖拽着他无可挽回地向后倒！

“啊——！”丫蛋凄厉的尖叫被浑浊的浪花瞬间淹没。

冰冷、腥臭、令人窒息的河水，瞬间灌满了口鼻！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人像破麻袋一样狠狠拍回桥洞深处更黑暗的角落！

混乱中，陈小串只感觉背上一轻！

石头的身体被那股狂暴的水流硬生生从他背上冲脱了！

“石头——！”陈小串在浑浊的水里疯狂地扑腾，双手胡乱地抓捞。冰冷刺骨的河水呛入肺管，带来火辣辣的剧痛和濒死的窒息感。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绝望地嘶喊。

黑暗的桥洞深处，浑浊的洪水打着旋涡，只有丫蛋惊恐绝望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还有他自己如同溺水野兽般的挣扎喘息。石头……石头在哪里？！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无情的洪水，彻底淹没了陈小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