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游泳

在蓝色的一汪水边，我和莫莫躺在帆布椅上，头顶着一片蓝蓝的天，轻风拂面，阳光像一片蜜糖一样恰到好处的粘度亲近着的皮肤。捂了一季的皮肤乍一下出来显得苍白而缺乏说服力。我用浴巾掩住身体，注视着水里的男人。他叫梓良，是莫莫在非常戏剧化的场合下认识的。

某一个深夜莫莫在街上飙车，这个时候路上的车少人稀，是个可以发疯的安全时刻。当她将车逆向开进一条种满了漂亮的紫荆花的单行马路时，她意外地被从阴影里斜刺着杀出的一辆警车挡住了道。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宽肩长腿，长着像敖瑞鹏一般，当他对莫莫郑重其事地说，“小姐，你犯了个错误”时也十足地像极了电影007的口吻，只不过他手里没有拿枪，也没有那种小小的邪气。

莫莫在路灯下迷糊地看了他一眼，三秒钟后她就看上了这个漂亮的警察。她乖乖地接受了罚款，顺便把手机号码也给了他。至于是什么促使这位帅警察下决心与一个深夜开车的寂寞女人发生点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他觉得我的手好看，当我把钱递过车窗的时候他注意到我有一双迷人的手，纤长，白皙，手指在钻戒光芒的衬托下就像被施了魔法，像石膏模特的一双假手。”

莫莫低声说着，哈哈笑起来，我发现那双手与她脸部反差极大，出奇地年轻，犹如豆蔻少女所拥有的尤物。

“随他怎么说，反正他愿意跟我上床，每次他穿制服来敲我的门，我都被他帅呆。”

她看了看我，我正在走神。

“嗨，高兴一点，我们下去游泳吧。”她说着，走向泳池，扑通一下跳下去。此时，在水里游泳的人渐渐多起来，一对有着黑色汗毛和罗圈腿的男人浸在水里朝我看过来.

我摘下墨镜，掀开浴巾，露出红色的比基尼，红色配衬着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就像一道流着奶油的草莓色拉。我急急地跳进水里，一阵轻柔透明的力托起我的身体，我在阳光下还是无处遁形，即使我闭上了眼睛，别人的目光还是可以穿透水面，看到这一道草莓色拉。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感觉为什么会变得怪怪的，陌生人看我半裸的眼神依然让我有本能的满足感，但一想到自己像道甜点一样愚蠢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的潜意识里又会变得怒不可遏，女权主义思想抬了头，我凭什么看上去像个徒有其表、毫无头脑的芭比娃娃？那些男人大概怎么也猜 不到我是个己在房间里幽闭了七天七夜的小说家，他们大概也不会在乎这一点，在公众场合留意一个陌生女人只需打量她的三围就可以了，至于她有头脑里装了些什么，这就像通向白宫有几级台阶一样用不着操心。

游完这场泳我的心情并未得到彻底改善，特别是看到莫莫跟她的警察男友眉来眼去打得火热的情景后，我倍感沮丧，在更衣室我打起了喷嚏。

“小可怜，你内心的焦虑减低了内啡呔分泌，应该注意身体健康哦！”莫莫用一块大毛巾包住我，附在我耳边温柔地说，“你看我，交了男友后就从来没得过感冒，知道为什么？专家的答案是和睦的两性关系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所以我不打喷嚏也不流鼻涕。

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她突然想起手袋里还有礼物没有拿出来，”等一等，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

“闭上眼吧。”她大笑了起来，我闭上眼睛，心想没什么大不了，她总是玩噱头。

“好了，睁开眼睛，她把一件东西猛地送到我鼻尖前,我退后一步，才发觉那是一套女人的性感内衣。

“哦，谢谢，我不需要这个。”我连忙说。

“我可没用过，是新的，阿D那个小杂种离开我后，我原本以为我会用得着这个东西，可我最后没用，这东西满足不了心里的那个瘾。”她浮上一个怪异的笑容，仿佛又痛苦又轻浮，“我指的是精神上的慰藉。但现在我又有男人了，而你现在却倍感郁闷，肯定寂寞难耐，令人同情，这东西用得着。”

“不，不，谢谢。”我的脸都要红了，因为那东西看上去太性感了，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收下吧，求你了。”她还在笑。

“不。”我也笑起来。

“好吧，你真是个淑女，但其实呢，我们在骨子里是相通的。”她一副看穿我的表情，咧嘴做了个丑陋的鬼脸。

“亲爱的，别想太多，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程挺没联系，马明又是别人的，事实上你与众不同，感到寂寞的话，打我电话吧，我可以把我的男朋友借给你，或给你介绍也行。”

她又是一阵大笑。这是她表达对正常生活蔑视态度的特有方式。我相信她能说到做到，尽管这是不可思议的，听上去令人感到一点点甜腥的恶心.

我们一起在日本人开的饭馆吃了晚餐，席间她的警察男友似乎对我颇有好感，我能感觉到他呷了一口红酒，然后拿膝盖顶我的膝盖。我不动声色，嘴里塞满了寿司，脑子里想一个警察在某些地方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我想着，舌尖泛起一股美妙的唾液，胃部有股特别的暖意，像被一只大手托着。

莫莫大叫一声，“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她火冒三丈，重重地扔下筷子，对面的膝盖突然停止动作，我忍不住想笑。

侍者连忙趋过来。“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我打赌你们的厨师最终会变成秃头，我咒他一根毛不剩。”

餐厅经理也走过来了，他连声道歉，让侍者把她面前那盆寿司端走。一会儿工夫又送上一碟新的加一道赠送的甜点。

晚上我到家发现包里还塞着莫莫送的礼物，肯定是她偷偷放进去的。“真是个疯女人。”我想着，摇摇头，把那东西放进一个抽屉里。洗了个澡，上了床。

睡意像月半的潮汐一样席卷了我的全身，这是多日以来最容易的一次入眠。我的程挺，我的小说，我的焦虑，还有他妈的生活的难题，都统统扔到了无底洞里去，先睡一个好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