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北京

我叫司机往回开，5点多就有一班飞机飞往北京，我收拾了几件衣服首奔机场，我在机场办理了值机，然后坐在候机厅旁边的咖啡馆里喝咖啡。我并不觉得特别愉快，只是觉得不再彷徨，六神无主，至少此刻我有行动目标，我有事可做，那就是去北京听一场热闹的摇滚以度过没有情人和灵感的圣诞。

飞机准时起飞,准时降落。虽然我每次坐飞机都怕飞机从天上掉下来，因为这种又大又笨的铁家伙在稀薄空气中总是很容易掉下来。但是，我依旧热爱坐飞机。

我径首去了桑尼的家，敲门，邻居说他不在，我徒然在那个西合里站了一会，决定单独去吃顿好好的晚餐，飞机上的点心我一口也没吃。北京的餐馆价钱比广州稍贵，但菜的味道幸好不那么令人失望。我不时地被邻桌北方男人打量来打量去，他们那种北方特征的眼神会使一个独身来此过圣诞的女性深感安慰，至少证明她依旧是个迷人的女性。

路人吧，一个历来以摇滚人云出名的酒吧，有无数长发或短发的面有病容但屁股绷得紧紧的乐手，他们比赛弹吉他的速度也较量追求女人的手段。这里的女人，都有好莱坞女星般圆圆的胸脯，至少在某一方面能吸引混在音乐圈的坏胚子们（有钱、有权、有才、有身体等等）。音乐很吵，烟味，酒味和香水味都挺重，穿过暗得像实行灯火管制的走道，我看到了桑尼。他抽着烟在串一串银珠子。

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他抬头，张大嘴，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女孩手里一放，猛然给我来了一个大拥抱。“你真来了？-你这个疯狂的女人。你好吗？”他认真看看我的脸，“好像瘦了很多，谁在折磨你？说出来我替你去摆平，折磨一个美丽的女人是种错误更是罪恶。”都说北京男人可以说整卡车整卡车的热情的话，说完之后就拉倒，谁也不会再去提，可我还是很享受这种像烈火焰像冰淇淋的语言式抚慰。

他指着旁边的女孩给我介绍，“我朋友，COCO，摄影师。”对COCO说，“广州来的梦凡，复旦毕业在写小说。”我们握握手。她己经串好了那串银珠子，桑尼接过来戴在手腕上，“刚刚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弄散了。”他咕哝着，撩撩头发，对服务生做手势，“来杯啤酒怎么样？”我点点头，“谢谢。”

舞台上有人在整理几根电线，看来演出快要开始了，“我去过你家里，你不在，-对了，今晚我能睡你那里吗？”“嗨，别睡了，玩一宿嘛。我介绍你认识一些酷男猛男。”“我可不要。”我撇了撇嘴。他的女朋友假装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目光从两边低垂的头发中掩映而出，毫无表情地看着什么。她有一个漂亮的鼻子和一头光滑的长发，胸部，穿着青青黄黄像尼罗河般异域色彩的毛绒长裙。

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走过来，他漂亮得令人心疼，令人怕自己会喜欢上他但又怕遭其拒绝。他有光滑的皮肤、高高的个子，做成乱草般往上竖的发亮的头发，眼睛迷人如烟如诗，看人的时候会做出狐狸般的眼神，就叫做“狐视”，五官有波西米亚人般的挺拔和摄魂。引人注目的是他在下巴上蓄一圈胡子，在干净的甜美中添上一份粗犷、另类原感觉。

他显然熟识桑尼和COCO,走过来打招呼，桑尼为我们彼此介绍，他叫飞鱼，是北京甚至是全国有名的造型师，拿着绿卡，穿梭于世界各地捕捉美的灵感和最新潮流，国内所有的女星都以找到他做造型为幸事.

我们聊起来，他一首微笑，眼睛灼灼如桃花，我不禁难受起来,不敢多看他，怕自己的眼神会发首。我并不打算在这夜有什么艳遇，处处留情的女人很滥，过了30岁她们脸上会暴露她们经历过的一切纵情和狂欢，我希望有时候男人会像对作家而不是对女人一样对我。我自欺欺人地告诫自己。

乐队上台了，电吉他猛地发出丛林猛兽般的吼叫，人群霎时亢奋起来，他们都像触电似的摇晃着身体，把头甩得随时要断掉似的。我挤在人群里跟着晃，我现在真的快乐，因为我没有思想，因为我放弃力量，全都交给地狱冥火般的音乐。

脸发蓝，脚踝发硬，陌生人在着火般的空气里互相调戏。没有一只苍蝇可以飞进来并躲过这场由高分贝和激荡的微粒组成的可疑的浩劫。

我快乐死了，一个男人在台上歇斯底里地唱着。

飞鱼一首站在我旁边，他摸了摸我的腰，对我微笑。我受不了这个漂亮的男人，这个一首对我微笑着脸上有化妆痕迹的男人，他的他眉他的鬓角他的腮都打过粉，他追逐男人也追逐女人，他说他的女朋友们一律吃他的男朋友们的醋，他总是陷在爱情的烦恼里不知何去何从。我说全国有3亿农民还在为怎么奔小康而发愁呢，你己是个特别幸福的人了。

他觉得我很聪明，也很有意思，看我一脸文静，毛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像淑女，可我经常说“操”。我不说话，心里却想谁叫你这么漂亮，使我变得这么神经质。我原来不爱说粗话的。

凌晨2点半，天空没有月亮，屋顶上有清冷的霜。的士驶过的北京城，北京城在冬夜显得奇大无比，像中世纪的村庄。

凌晨3点，我们来到一另一个摇滚足弟的寓所，屋子很大，女方人是个老美，以前也是摇滚圈里有名的出名人物，现下嫁给大鼻子鼓手。鼓手在西合院里围了一块小温室，温室里据说正在栽培着特种玫瑰。一群人喝酒、听歌、打麻将、玩电子游戏、跳舞、谈情说爱。

凌晨4点，有人开始在主人家温暖的沙发上睡着，有的人在沙发抚摸，还有一些人离开去新疆餐馆里吃拉面。我拉着桑尼的衣服，唯恐莫名其妙迷失在夜北京，一个人就一点不好玩而恐怖，因为此时的空气里有如刀般的寒冷。

飞鱼消失了，一起吃拉面的人里没有他。我猜了五种可能，其中这一是他被别人霸占了，或他霸占了别人，谁知道呢。他永远是漂亮的猎人或猎物，幸好我没留电话给他，否则我会心理不平衡，仿佛被遗弃。圣诞夜的我，是一年之中最无聊也最可怜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