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断尘缘

刹那间，从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她脑中不断闪现。她想起小时候战乱与家人走失，被公孙春秋救回玄清阁练习术法，还有下凡前立志成为天下第一神女的誓言。一切的记忆如云雾散开，手掌中的玄清符闪出耀眼光芒，身上的伤痛竟在一瞬间自我疗愈。她顿感浑身充满力量，咬牙从地上爬起，眼神坚定地死死盯着屋檐上的盟主。

盟主见她再次站起，满脸不屑：“真是不自量力。”祈月借助法术腾空而起，朝着盟主飞去。数十名杀手又围杀过来，她轻轻屈指，琉璃剑瞬间化作万剑，如流星般刺向众杀手。转眼间，众杀手纷纷从空中坠落，地面很快便鲜血满地。

祈月与盟主展开激烈的法术对抗，盟主渐渐体力不支。祈月眼中的杀意愈发浓烈，嘴角的鲜血染红了牙齿，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今日我就杀了你！解开这秘术！”最终，万剑穿透盟主的身体，他跪倒在屋檐上。

祈月从空中落下，俯视着盟主。盟主口吐鲜血，却突然抬起头，露出诡异的笑容：“你错了......公孙春秋、公孙祈月，你们都错了！”祈月皱着眉头，眼神警惕地看着他。盟主强撑着一口气，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杀死我，并不能解秘术，而是连带所有带秘术的人都得死......”说完，便倒地身亡。

祈月听到这话，只觉心脏猛地一沉。她慌忙跳下屋檐，颤抖着手指探向萧桁的脉搏。当触到那冰冷的肌肤时，她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萧桁冰冷的手上，落在他早己被鲜血浸透的婚服上。

公孙春秋袖中颤动的桃木剑终于垂落，掌心因过度用力而掐出月牙状血痕。他望着屋顶那团渐渐消散的黑雾，拂尘上的铃铛突然发出清越的哀鸣——这是玄清阁法器感应到天命之人陨落的征兆。当盟主的尸体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血珠染污了"永结同心"的红绸，老神仙松开了禁锢碧玉的符咒。

"上仙！上仙！"碧玉的银步摇在奔跑中散了架，珍珠滚落在血泊里。她扑到祈月身侧时，正看见那柄琉璃剑跌落在萧桁染血的喜服上，剑身映出的月光碎成无数银箔。祈月的指甲深深抠进金线绣的蟒纹里，指缝间渗出的血与萧桁的混作暗红溪流，浸透了满地"早生贵子"的彩纸。

两个姑娘的哭声惊飞了檐角守夜的寒鸦。祈月颤抖的脊背弓成虾米，发髻散落的赤金簪子硌在萧桁胸口，而碧玉搂着她的手臂正被指甲掐出青紫。她们的啜泣声混着远处更夫错乱的梆子，在空荡荡的喜堂里撞出回音，惊得梁柱间悬挂的红绸无风自动，恍惚间像是婚床上摇曳的喜帐。

公孙春秋缓缓飞到祈月身边，垂着头，声音低沉道：“祈月，劫己渡完。凡间的尘世不必再留恋，随为师回天宫吧。”祈月双眼哭得红肿如桃，身形因抽泣而不停颤抖，却仍固执地跪在原地，死死拽住萧桁的衣袖，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彻底消失。

公孙春秋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故事鲜艳，只怪你们的缘分太浅了。”祈月闻言，惊愕地抬起头，血红的双手紧紧抓住公孙春秋的下摆，指缝间渗出的血，在那洁白的道袍上晕染出刺目的痕迹。她声泪俱下，带着哭腔哀求道：“师傅，师傅，你定有办法救活他的对不对？师傅，祈月求求你了......”话音未落，她己重重地向青砖磕下头去，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

公孙春秋看着一向高傲的徒弟如今这般低声下气，心中涌起一阵怜悯。他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萧桁的脉搏，良久，才沉声道：“祈月，这小子己经断气了，为师也无力回天了。”

“我，我明明己经很小心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祈月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碧玉也跟着跪在地上，不住地向公孙春秋磕头：“仙长，求求您了，你帮帮上仙吧！”公孙春秋又是一声长叹，摇了摇头：“碧玉，你也跟着胡闹！”

祈月缓缓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倒在地上的萧桁，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气，周围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联。

......

瑶池的雾霭裹着桂花香飘进殿时，祈月正对着铜镜发呆。镜中仙子的腮边泪痕结着冰晶，刚换上的仙裙早己被泪水浸得发皱，腰间系着的凡间红绸——那是从萧桁喜服上扯下的碎片——正随着她颤抖的肩背微微晃动。

"上仙再这样下去，仙元会散的......"绾秋捧着鎏金食盒的手不停发颤，盒中琼浆玉露在水晶盏里晃出碎光。祈月突然抬手打翻食盒，玉杯坠地时爆出的脆响。她坐上窗台的刹那，天边掠过的白鹤恰在云纹中划出萧桁策马的轮廓。

"碧玉呢？"祈月的指尖掐进掌心，三日前那枚金镯留下的压痕突然渗出微光。绾秋望着空荡荡的云阶，发间银簪上的珍珠突然滚落："仙长传她去了......"话音未落，殿门突然被撞开，踉跄的身影撞开云纹屏风，血珠顺着碧玉的衣摆滴在白玉阶上，竟凝成了串暗红的算盘珠。

"怎会伤成这样？"祈月扶住她的手触到浸透仙衣的血，那温度竟与凡间鲜血无异。碧玉后背的伤口翻卷如蝶翼。当祈月的指尖悬在药箱上时，突然想起自己早己是上仙——掌心腾起的金芒浸透伤口，那些狰狞的血痕便化作点点萤光消散，唯余淡粉色的疤痕如桃花瓣落在仙衣上。

"仙长说我私自动用法术......"碧玉的笑意在睫毛上凝成露珠，望着祈月鬓边未取下的赤金簪——那是楚婉清送的嫁妆，此刻正对着殿外怒放的瑶池仙桃，花瓣飘落的速度，竟与凡间喜堂红绸落地时一样缓慢。

"咳咳！祈月，随为师走一趟。"公孙春秋叩响了祈月的房门，他的白须拂过鎏金门槛时，目光在地上打翻了的琼浆玉露上顿了顿，"今日的蟠桃园新酿，也入不了你口？"

祈月垂眸望着衣摆上的针脚，"徒儿尝不出滋味。"话音未落，她突然攥紧道袍前襟："师傅为何重罚碧玉？不过是用小法术引开了几枚毒针......"

公孙春秋的拂尘猛地扫过廊柱，惊得栖在云纹里的仙鹤扑棱棱飞起。"小法术？"他枯瘦的手指点向祈月腕间，日光穿透殿顶琉璃瓦，在金镯的凤凰羽翼上折射出妖异紫芒，"睁开眼睛看看！"

祈月挽起广袖的刹那，成婚那日的记忆突然翻涌——碧玉替她簪发时，珍珠流苏扫过手背的触感，喜轿颠簸间金镯冰凉的重量。"这是祈送的贺礼......"她喃喃道，指尖抚过镯身凸起的云纹，忽然想起摔落屋檐时，伤口处泛起的那阵熟悉的暖意。

"贺礼？"公孙春秋的叹息混着铜铃轻响，"此镯名为'溯光'，遇血即引主人回溯本源。若非它强行唤醒你的仙力，你早该魂飞魄散在萧府后院！"他袖中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天命"二字渗出红光，"碧玉明知此物会扰乱天命劫数，仍执意替你戴上......"

祈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萧桁染血的笑容突然在眼前浮现。公孙春秋的拂尘轻轻落在她肩头："莫要沉溺过往。"老神仙转身接着往前走，"随我去见位故人吧。"祈月不解道：“故人？”

殿外云海翻涌，祈月望着公孙春秋衣摆扫过的白玉阶，恍惚看见喜堂红毡上的血脚印。金镯突然发烫，镯面的凤凰羽翼竟缓缓合拢，将她腕间的伤疤严严实实遮住。

#灵枢重逢

云阶尽头的鎏金匾额流转着星辉，"灵枢坊"三字在月光下泛着药香般的微光。祈月望着匾额上蜿蜒的纹路，恍惚间与凡间悬壶居的木质招牌重叠，喃喃自语："这里怎会有故人？"

公孙春秋拂尘轻扬，推开嵌着瑶草纹的白玉门扉。药香裹挟着星辉扑面而来，只见殿中素衣身影正俯身捡拾散落的紫芝，广袖扫过之处，方才倾倒的玉瓶竟自动归位。那身影忽的僵住，手中的千年人参坠落在地，在青砖上撞出清响。

"师傅？"祈月踉跄上前，指尖触到熟悉的粗布纹路时，泪水砸在何盛衍补丁错落的衣袖上。眼前人鬓角生出银丝，却仍带着那抹温和笑意："祈月上仙，你回来了。"疏离的称呼如针尖轻刺，却让她哭得愈发汹涌——这是历经生死后，独属于重逢的滚烫酸涩。

何盛衍颤抖着拭去她的泪痕，目光转向公孙春秋："若不是仙长慈悲，见我在人间施药济世，却遭歹人毒手，我早己消散在黄泉。"他的声音哽咽，身后药柜上的青铜药碾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公孙春秋爽朗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是你心怀苍生，常年低价施药，这份仁心才是升天的缘由！"

何盛衍红着眼眶要行大礼，却被两人急忙扶住。公孙春秋捋着长须，眼中满是欣慰："日后在灵枢坊，少不了你的用武之地！待熟悉了仙法药理，定能让你大展拳脚！"三人的笑声惊起檐角的药葫芦风铃，叮咚声里，祈月的笑容却突然凝固。

"春畔...她如今在哪？"祈月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公孙春秋的拂尘顿了顿，温和道："她还年幼，此生尚未尽兴。若困在天宫，岂不是断了她的机缘？"何盛衍也轻叹着点头："让她轮回转世，方能得自由顺遂的人生。"

风穿过窗棂，卷起案头的医书，书页间飘落的桃花书签轻轻落在祈月手背。她望着飘落的花瓣，眼前却浮现出萧桁倒下时，鲜血浸透喜服的画面。灵枢坊的药香愈发浓郁，却掩不住她心底泛起的苦涩。

"想什么呢，祈月？"何盛衍看着独自伤神的祈月，指尖轻轻拂过药柜上凝结着露珠的紫芝。祈月抬眼望他时，嘴角只牵起一抹黯淡的苦笑，鬓边未取下的赤金簪随着动作轻晃，簪头东珠映着殿外残月的清辉。

何盛衍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金镯上，那凤凰羽翼纹样在药香中微微颤动。"你回来后，那萧公子怎么办？"他声音放得极轻，却见祈月的睫毛骤然垂落，投下的阴影掩住眼底翻涌的涩意。"萧桁他...在成亲那日去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中残存的喜服碎布。

老医仙眼中泛起疼惜，伸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祈月，想开些吧。"他望着窗外流转的云河，"萧公子半生颠沛，轮回或许是真正的解脱。"祈月猛地抬眼看向公孙春秋，那灼热的目光让老神仙手一抖，玉杯里的琼浆溅湿了道袍前襟。"哎哟我的小祖宗！"公孙春秋慌忙放下杯子，拂尘乱挥，"那小子断气己久，便是耗尽仙力也回天乏术啊！"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祈月的指甲掐进掌心，腕间金镯突然渗出微光，将掌纹照得透亮。何盛衍轻叹着摸了摸她的头，指腹蹭过她发间未拆的凡间发丝："莫要苛责自己。你劝他归家向善，本是好意；斩杀恶徒，更是替天行道。"

祈月忽然默念一声"琉璃"，青光闪过，长剑己横在掌心。她双手将剑递给公孙春秋，剑身映出她红肿的眼眶："师傅，弟子该还您剑了。"公孙春秋却笑着摆手，拂尘扫过剑脊时，整座灵枢坊的药香都凝成了金缕光带："傻孩子，此剑本就属你。如今你斩妖除魔，当得起这天下第一神女的名号，便当作为师送你的贺礼吧。"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案头医书的纸页。祈月握着琉璃剑的手微微发颤，剑身突然爆出微光，恰与腕间金镯的凤凰羽翼遥相呼应。她望着剑锋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萧桁曾说她的眼睛比琉璃还亮，喉间猛地涌上一阵酸涩，却在何盛衍担忧的目光中，硬生生将泪意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