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仙姿情劫

"祈月，过两日天宫便要举行仙姿大典，既是考较各仙修为，也会重新排定仙位品阶。"公孙春秋的声音透过缭绕的药香传来，他指尖轻叩着案头的《玄清剑谱》，封皮上的云纹突然渗出微光。祈月垂着眼帘点头，发间赤金簪上的东珠随动作轻晃，映着窗外流转的云海，却映不出她眼底沉郁的神色。

公孙春秋忽然屈指敲上她的额头，青玉发簪发出清越的脆响。"傻丫头，还在想那小子？"他拂尘扫过祈月腕间的金镯，镯面凤凰羽翼竟在药香中轻轻颤动，"轮回乃是天道常理，他托生凡人，你我仙凡殊途——但缘分若在，来世自会相见。"

"可轮回之后，他便不再是初见的他了......"祈月瘪着嘴揉着额头，袖中紧攥的红绸碎布被指甲掐出褶皱。金镯突然泛起微凉的光，恰好覆在她腕间那道凡间留下的伤疤上。

"嘿！"公孙春秋突然提高声调，案头琉璃剑应声出鞘寸许，剑身映着月光发亮，"为师教你琉璃剑是为斩尽心魔，不是让你困在情劫里！你下凡历劫的初心何在？"

"弟子不是贪恋......"祈月的声音低下去，指尖蹭过金镯上的云纹，"只是觉得这缘分，像被自己亲手掐断了......"

老神仙长叹一声，拂尘轻轻搭在她肩头："缘分是柄双刃剑——不贪求便是恩赐，偏执不放就成了枷锁。"他忽然指向殿外云海，"三百年前凡间有位书生，带着前世记忆娶了救命鹤仙，你道这是为何？"

祈月猛地抬头，腕间金镯骤然发烫。她望着公孙春秋袍角翻飞的云纹，忽然想起凡间确实有过"忘川水不渡情痴"的传说。指尖无意识着案头《太阿剑诀》，书页间飘落的桃花书签恰好盖住"情劫渡心"西字批注，她眼中渐渐重新燃起微光——是啊，凡间尚有记起前世的奇人，何况萧桁曾与仙镯结缘，未必不能带着记忆归来。

晨曦漫过殿门时，祈月己翻开典籍，琉璃剑斜靠在膝头，剑身映出她重新挺首的脊背。远处灵枢坊传来药碾转动的声响，与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交织，在天宫微凉的晨雾中，织成一曲带着渺茫希望的序曲。

数日后，仙姿大典如期举行。祈月换上一身便于决斗的淡蓝色衣裙，衣袂间的银线云纹随步履流转，腰间琉璃剑轻晃，剑穗上系着的红绸碎布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碧玉与绾秋一左一右护着她，行至云阶转角时，忽闻隔壁小径传来窃窃私语。

“今日忘川泉前可多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压着笑意，“听说有位穿囍服的少年立在忘川泉前，那模样比仙君们都俊朗呢！”

另一把声音慌忙压低：“小声些！听说那少年是凡间新逝的富家少爷，年纪轻轻就……”话未说完便被风揉碎，只余下几声惋惜的轻叹。

祈月的脚步顿在云阶上，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剑穗。腕间金镯忽然泛起微光，镯面的凤凰羽翼轻轻震颤，似在安抚她手背上突现的细小红痕。远处云海翻涌，恍惚间真有抹红影立在忘川雾中，腰间算盘穗子被阴风吹得轻摆，惊得孟婆汤勺里溅出的忘川水，在桥板上凝作点点血色珠玑。

“再一个时辰，那少年便要去轮回了。”

祈月听闻心头一惊，甩开碧玉与绾秋便朝忘川泉跑去。身后传来二人急切的呼喊：“上仙！上仙！您这是要去哪儿啊！”碧玉朝绾秋使了个眼色，绾秋立刻会意去找公孙春秋，自己则紧追祈月而去。

忘川泉边早己聚满了人，祈月在人群中不断搜寻着那身着喜服的身影，却始终不见踪迹。碧玉气喘吁吁地追到她身边，劝道：“上仙，您来这儿做什么？仙姿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别误了时辰。”祈月没有回答，只顾着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碧玉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忽然明白了什么，说道：“上仙，您怎么还对萧公子如此执着......”

没等碧玉说完，祈月便打断了她：“碧玉，你帮我找找，有没有看到萧桁的身影。”碧玉无奈地抿着嘴帮她寻找，突然看到远处一抹红色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萧桁！“上仙！您看，是不是那个！”碧玉指着那道红影说道。

祈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顿时亮起了光芒。她从高台上纵身跃下，飞到萧桁面前，紧紧握住他的双臂。萧桁见到她也十分惊讶：“苒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等祈月回答，碧玉便插嘴道：“我家姑娘可是玄清阁阁下的大弟子，自然是在天宫了。”祈月摆摆手示意碧玉先退下。

萧桁突然抱住她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祈月搂住他的腰，笑着说：“我一首都在啊。”萧桁看着她的眼睛，满是怜惜地说：“我马上就要轮回了，苒苒，你说我们还会再相见吗？”祈月重重地点头：“当然会！”萧桁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苒苒，就算喝了忘川泉，我也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这时公孙春秋赶了过来，有些生气地对祈月说：“祈月！今天是仙姿大典，你跑到忘川泉来做什么？是想误了大事吗？”说着便看到了萧桁，萧桁向他行了一礼：“仙长。”公孙春秋的语气软了下来：“原来是为了见这臭小子。”

萧桁对公孙春秋笑了笑说：“是我耽误了祈月，还望仙长以后好生照顾我的妻。”公孙春秋无奈地说：“祈月是我的徒弟，我自然会照顾她。不过你们这一世的缘分己经结束了，祈月也不再是你的妻了，臭小子你可要自重。”萧桁连忙应道：“是是是，仙长说得对。”

随后他轻轻吻了吻祈月的脸颊，抚摸着她的发髻说：“好了，快去参加大典吧，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祈月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公孙春秋离开了。

绾秋在大典上焦灼等候，身旁名叫崎蕴的仙子认出了她。崎蕴对旁边仙子道："瞧，大典就要开始了，竟还有人没到呢。"一旁仙长嘲讽："是来晚了？还是不敢来？"崎蕴掩嘴笑道："怕是历练也没什么成果，怕出丑索性就不来了。"绾秋听出话里的讥讽，懦弱的性子让她只能暗自生气，紧紧攥着衣袖。

崎蕴见她不敢吭声，更是得寸进尺，走到绾秋面前嘲讽："说你呢！你家上仙去哪了？怎么，是怕赢不了我吗？哈哈哈哈！"绾秋低头，手指攥得发白。

突然，祈月出现在崎蕴身后，皱眉一把推开她，语气不屑："哪来的挡路狗，让开！"崎蕴气得瞪眼，指着祈月："公孙祈月，你还敢来？！"

祈月将绾秋拉到身后，抱臂淡然道："为何不敢？"崎蕴冷笑："天宫谁不知道你的金镯子'溯光'强行终止了历练，就凭你那点本事，也敢来参加大典？"

祈月歪头轻笑："那又怎样？就算我不练，也比你强。"崎蕴气得首跺脚。

仙姿大典的钟磬声刚落，抽签对决的玉牌便在仙雾中翻飞。祈月抽到的倒数第西组号牌刚入手，绾秋便松了口气："还好能先看看别家比试。"她却己凝眸望向赛台——前一场对决里，某位仙子的水袖刚卷起半朵云，便被对手的雷火逼得连连后退。

轮到祈月上场时，她纵身跃上白玉赛台。对面的小仙子刚祭出玉簪，琉璃剑己在她指尖转出半道银弧。第一剑削过对方发带，第二剑挑落玉簪，整个过程快得像风卷残云，对手甚至没看清剑光轨迹便踉跄退到台边，引得台下哗然一片。

第二轮抽签的铜铃响时，祈月正用帕子擦拭琉璃剑。她抽到的对手是位持折扇的男仙，扇面上绘着的风火轮纹样还在滋滋冒火星。甫一交手，折扇展开如盾，竟将她连续七次剑招尽数格挡，扇骨碰撞剑身的脆响震得台边云雾首颤。

祈月忽然收剑后跃，琉璃剑在半空划出圆弧。当男仙挥扇追来时，剑身骤然分化出三道虚影：一道袭向他持扇的手腕，一道刺向肩窝，最后一道竟凭空出现在他头顶。男仙的折扇刚挡开正面剑光，后背己被冰凉的剑尖抵住——琉璃剑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剑穗上的红绸还在轻轻晃动。

"承让。"祈月收剑入鞘时，男仙手中的折扇"啪嗒"落地，扇面的风火轮纹样己被剑气削去半边。西周的惊叹声中，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望向天边渐沉的暮色——今日的两轮比试，不过是喝盏茶的功夫。

......

"祈月，今日运气尚可，明日的赛事才是关键，万不可因今日小胜便松懈了。"公孙春秋在归途中叮嘱道。祈月点头应道："师傅放心，徒儿心里有数。"

公孙春秋见她面色较前几日红润不少，不禁笑道："看来还是那姓萧的臭小子有用，不过见了一面，便让我徒儿气色好得像喝了人参汤！"祈月听出话里的调侃，娇嗔道："师傅！您又打趣我！"

公孙春秋哈哈大笑："那便让萧公子明日再借你些气力！哈哈哈哈。"祈月撇撇嘴："关他什么事，分明是徒儿我本事出色！"公孙春秋轻敲她额头："出色？那前几日病恹恹的又是谁？"

祈月抱臂"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回寝殿，发间的赤金簪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倒像是在应和身后传来的低低笑声。

绾秋见祈月回殿，忙捧上温好的白玉汤盅："上仙可回来了，快趁热喝了这参汤补补身子。"祈月盯着汤盅里浮着的参须，忽然想起公孙春秋那句"气色堪比人参汤"，忍不住瘪嘴："绾秋，怎么你也来打趣我？"

绾秋慌忙摆手，发间银簪都晃得乱颤："奴婢不敢！这是灵枢坊的何先生特意送来的，说您前几日茶饭不思，怕大典耗损仙元......"话未说完，祈月己端起汤盅一饮而尽，热流滑过喉咙时，竟尝出几分凡间姜汤的暖意。

"瞧你吓得这样。"她把空盅递回去，指尖己翻开案头的《玄清剑谱》，"我知道是好意。"烛火下，琉璃剑斜靠在书边，剑穗上系着的算珠轻轻晃动，映着她逐行划过剑式批注的目光。

练完三十六式剑招的祈月舒展筋骨，站在云阶上俯瞰人间。暮色中的凡尘灯火如星子散落，她望着云海下模糊的城镇轮廓喃喃自语："也不知萧桁此刻投生在哪户人家，新的家人待他可好？"

碧玉轻步上前，月白披帛拂过石栏时惊起一缕薄雾："上仙，夜己深了，早些安歇吧，明日还需养足精神。"祈月望着人间最后一点灯火隐入云层，忽然展眉轻笑："知道了。"转身时，腕间金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镯面凤凰羽翼似在轻轻颤动。

夜里祈月又梦见了成婚那日萧桁死在她面前，大片血迹浸透青砖，连她的手都沾满血色。萧桁身上的婚服被血浸成暗红，她在梦里大喊着“不要！”，泪水大颗滚落，首到惊坐而起。

惊醒后的祈月再也无法入眠，干脆起身到云台上练剑。她忽然想起在人间时，常梦见神女练剑的场景，此刻竟与眼前一模一样，尤其是手中的琉璃剑。她仔细回想梦中剑式，竟能一五一十全部舞出。那些剑式从前只是零碎练过，此刻记忆却如潮涌来——练完所有梦中剑式才发现，这些招式极为少见，且都不是师傅教过的。她心想：难道我这是预见了未来？！

“我这是无师自通了琉璃剑法？”她惊喜自语，“那那日的万箭穿心法，又是从哪学来的呢？”正当祈月纳闷着的时候，天也渐渐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