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友重逢

《夜信》这首歌，算是彻底火了。

火得有点儿出乎罗修的意料，也有点儿出乎金部长的意料。

金部长原先琢磨着，这歌能进个榜单前十，给IU的履历上添一笔，也给罗修这个新人词曲作者开个好头，就算是不错了。

谁承想这歌的势头，跟那夏天雨后河里涨的浑水似的拦都拦不住。

音源榜上挂了个把月的第一，KTV里点播率居高不下，就连街边卖烤红薯的大爷，收音机里放的都是这调调儿。

连带着罗修这个名字也在圈里头传开了。

有人说这是LOEN公司藏着掖着的秘密武器，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也有人说，这罗修大约是哪个隐世高人的弟子，得了真传一首歌就技惊西座。

还有人扒拉着罗修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履历，说他以前不过是个给小网红扒谱子的枪手，这回是走了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些个议论，好的坏的，酸的甜的，罗修也听了不少。

他也就是笑笑，不往心里去。这世上的事儿，不就是这样嘛，你红了说你什么的人都有。

你要是真跟他们较劲，那这日子也就别想过舒坦了。

他还是住在那间江南区边缘的小公寓里，阳台上那两盆绿萝，长得倒是越发精神了。

他现在不怎么缺钱了。《夜信》的版税，陆陆续续地打进他卡里，数字一天比一天喜人。

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大点儿的房子，或者干脆买一套。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那个必要。这小公寓住着也挺好，清静，自在。大了，反而显得空落落的。

他现在的生活，跟以前比，那是翻天覆地。

以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琢磨着怎么找活儿干，怎么填饱肚子。

现在是各大娱乐公司的邀约，雪片儿似的飞来。这个请他吃饭，那个约他喝茶，都想从他这儿再淘换出一首《夜信》那样的金曲来。

罗修呢，也不都拒了。金部长说了，这圈子，人脉还是要紧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就挑着几家看着顺眼的，或是金部长介绍的，去坐坐，聊聊天。

歌呢，他也写。他现在不愁吃穿了，写歌更多的是凭着一股子兴致。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想起点儿什么事儿，或是白天在街上看见点儿什么有意思的景儿，他就拿出吉他，拨拉几下，哼哼几句。

写出来的东西，有能听的，也有不成调的。

能听的，他就找金部长，让他给参谋参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门路。

不成调的，他就自个儿留着，也不觉得可惜。写东西嘛不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十回里能有一回中用的，就算是不错了。

这天罗修正窝在家里头，琢磨着阿黄那段蓝调小曲儿的编曲呢。

那小曲儿他一首没扔下，隔三差五地就拿出来捣鼓捣鼓。

他觉着这曲子虽然短，可那股子懒洋洋又带着点儿小忧伤的味儿，还挺特别的。

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罗修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有点儿耳熟，又有点儿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也是个男的，说的是带着点儿釜山口音的韩语：

“喂？是罗修哥吗？我是朴国昌啊！你还记得我不？”

朴国昌？罗修愣了一下，这名字有点儿印象。他想了半天才猛地想起来。

朴国昌是他刚来韩国那会儿，在一家小小的演艺企划公司，打零工时认识的一个练习生。

那小子比他小几岁，也是从地方上来的，家里条件不怎么好。

可人长得精神跳舞也挺有天赋，就是运气差了点儿，公司小没什么资源，熬了好几年也没熬出头。

后来那家公司倒闭了，罗修也就跟他断了联系。算起来得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国昌？是你小子啊！”

罗修也乐了。“我当然记得！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样了？”

“哥，我……我现在也就那样儿。”朴国昌的声音，听着有点儿不大得劲儿，透着股子疲惫。

“我听说哥你现在可火了，《夜信》那歌，我天天听！真没想到是你写的！哥你太牛了！”朴国昌在那边嚷嚷，语气里倒是真心实意的羡慕。

罗修笑笑：“嗨什么火不火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你呢？还在做练习生？”

“早不做了，”朴国昌叹了口气。

“哥你也知道，我那年纪，再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在一个小舞团里给人家伴舞，有时候也接点儿私活儿，教教跳舞什么的勉强糊口吧。”

罗修听着心里头有点儿不是滋味。朴国昌那小子，当年跳舞是真不赖，要是运气好点儿说不定也能出道的。

“那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罗修问。

“哥，”朴国昌在那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我……我听说，哥你现在自己也接活儿了，是不是……是不是也需要个助手什么的？

你看我……我虽然唱歌不行，可跳舞还成，体力也好，打杂跑腿儿的活儿，我都能干！”

罗修听明白了。朴国昌这是想跟着他混口饭吃。

他沉吟了一下。他现在确实也需要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他写歌有时候需要录个小样，找人弹个吉他，唱个和声什么的，都得他自个儿来挺费事儿。

要是身边有个懂点儿音乐，又信得过的人，能帮他打理打理这些杂事，那他也能省不少心。

朴国昌这小子人品倒是不坏，当年罗修刚来韩国举目无亲的，朴国昌还请他吃过几顿烤肉呢。

虽然那烤肉多半也是他从公司食堂里顺出来的。

“国昌啊，”罗修开口说。

“我这边呢确实也琢磨着，想找个能帮我一起弄弄音乐的人。

不过我这儿刚起步，给不了你太高的薪水，活儿也可能挺杂的什么都得干，你能受得了吗？”

“能能能！哥！”

朴国昌在那边一听有门儿，声音都高了八度，“只要能跟着哥你干，能天天琢磨音乐，让我干啥都行！钱多钱少的不打紧！”

罗修笑了：“行那你抽个时间，过来找我一趟咱们具体聊聊。”

他把新公寓的地址告诉了朴国昌。

第二天下午朴国昌就找上门来了。

几年不见，这小子还是那副精神头，就是人黑了点儿也瘦了些，眼角眉梢也添了几分风霜，不像当年那么毛毛躁躁的了。

他给罗修带了份礼物，是一小袋子他老家釜山那边产的海苔，用报纸包着，还带着点儿海腥味儿。

“哥一点儿小心意，别嫌弃。”

朴国昌把海苔递给罗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罗修接过来，也没客气：

“好小子，还知道给哥带土特产。进来坐吧。”

他给朴国昌倒了杯水，俩人就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聊了聊这几年各自的境遇，也聊了聊以前在那家倒闭的小公司里发生的那些糗事儿，说着说着俩人都乐了。

罗修这才知道，朴国昌这几年过得确实不怎么如意。

舞团的活儿不稳定收入也少，有时候为了挣点儿外快，还得去夜店里给人跳那种他不怎么喜欢的舞，。

“哥，说实话，”朴国昌喝了口水，看着罗修眼神挺诚恳。

“我是真想好好做音乐。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我就羡慕那些能自己写歌唱歌的。

可我没那天赋嗓子也不行，就只能跳跳舞。后来公司黄了我这跳舞的本事，也就能混口饭吃，离音乐是越来越远了。”

“现在哥你起来了，我是真替你高兴。也想着能不能沾沾你的光再回到这行里来。”

罗修听着心里头也有点儿感慨。他拍了拍朴国昌的肩膀：

“国昌别的我不敢说。只要你肯踏踏实实地跟我干，我保证亏待不了你。咱们一起好好弄出点儿名堂来。”

“嗯！”朴国昌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又找回了当年做练习生时候的那股子劲儿。

罗修跟朴国昌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租个小点儿的办公室，弄个简单点儿的录音设备，算是先搭个草台班子。

他现在手里虽然有点儿钱，可也不能坐吃山空。

写歌这事儿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灵感不来你薅头发也没用。还是得有个正经的地儿，能沉下心来琢磨事儿，。

朴国昌对这事儿倒是挺上心，自告奋勇地说他认识几个搞乐队的朋友，能弄到些二手的录音设备便宜又好用。

找办公室的事儿，他也包了说他知道哪儿的房子性价比高。

罗修乐得清闲，就把这些事儿都交给他去办了。

没过几天，朴国昌还真就在离罗修公寓不远的一栋写字楼里，租下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个二十来平米的开间，采光倒是不错窗明几净的。

朴国昌又领着罗修去旧货市场，淘换了些桌椅板凳，还有一套看着还算专业的录音设备。

虽然都是些旧家伙，可擦拭干净了摆在办公室里，倒也像模像样的。

罗修给这间小小的办公室，起了个名儿叫“阿黄音乐工作室”。

朴国昌听了，咧着嘴首乐：“哥这名儿……挺接地气啊。”

罗修也笑：“接地气好啊，接地气的音乐，才有人听嘛。”

他没告诉朴国昌，这“阿黄”，其实是他以前在考试院楼下喂过的那只流浪猫。

他觉着这工作室，就跟阿黄似的，虽然眼下看着不起眼，可只要用心经营，总有一天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工作室开张那天，罗修跟朴国昌，在楼下小饭馆里，要了两个菜喝了瓶烧酒，就算是庆祝了。

朴国昌喝得有点儿多，拉着罗修的手，翻来覆去地说着感谢的话。

罗修拍着他的背心里头也挺高兴。

他想往后的日子大约是不会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