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笔进项

LOEN公司的办事效率，倒真是没得说。

那份合作意向书签了没几天，首付款就打进了罗修那张许久没见过大额进账的银行卡里。

看着手机短信提示后面那一串零，罗修站在江南区银行的自助提款机前头，愣了半天神。

他先前跟金部长合计过，这笔首付款，扣了税，再除去金部长那份中人辛苦费——金部长原先说不要，罗修硬是塞过去的，做人得知恩图报，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到他手里的，也有个小几百万韩元。

这笔钱，搁在那些大制作人眼里，大约也就是一顿饭钱，或者买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可对罗修来说，那真是笔巨款了。他长这么大，除了学费，还没见过自己卡里有过这么多钱。

他取了两百万出来，崭新的纸币，带着油墨的香气。他把钱装进外套内袋里，拍了拍，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也踏实得很。

头一件事，罗修就想搬家。

考试院那地方，实在不是人长待的。隔音差，气味杂，巴掌大点儿地方，伸个懒腰都怕撞到墙。

以前是没法子，兜里比脸还干净，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不错了。现在手里有了点活钱，他就琢磨着，得换个像样点儿的住处。

他也没想着一步到位，去租那种江景豪宅，那不现实。他就想找个清静点儿的，能安安稳稳写歌，最好还有个小阳台，能晒晒太阳，种种花草——虽然他眼下还没那份闲情逸致。

金部长倒是给他介绍过两个地段不错的公寓，说是他朋友的房子，能便宜些。罗修谢过了，没去。他觉着，人情这东西，能少欠就少欠，欠多了，将来不好还。

他自个儿在网上找，又跑了几天中介，还真让他在江南区边缘的一个小区里，寻摸到一处挺合心意的小公寓。

一室一厅，带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最让他满意的是，客厅外面有个朝南的小阳台，虽然不大，摆两盆花，再放张小桌子小椅子，是足够了。

房租比考试院贵了不少，可罗修咬咬牙，还是租了下来。签合同那天，他特意穿了件新买的白衬衫，头发也仔细梳过。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不假，房东太太看他斯斯文文的，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搬家那天，罗修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破旧的行李箱，一个吉他盒子，外加几件换洗的衣裳，一床薄被子，连叫搬家公司都省了，他自个儿来回跑了两趟地铁，就全弄利索了。

新公寓里空荡荡的，墙是新刷的，白白的，地板也擦得干净。罗修把行李一放，站在客厅中间，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心里头忽然就觉得，这日子，好像真有点儿奔头了。

他头一件事，就是去买了床新被褥，厚厚的，软软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又去市场买了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他想着，往后能自个儿开火做饭了，不用天天啃泡面面包了。

他还特意去花鸟市场，买了两盆小小的绿萝，摆在阳台上。那绿油油的叶子，看着就喜人。

安顿下来的头一晚，罗修没睡，他把那把二手木吉他擦了又擦，换了副新弦，然后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对着窗外的月亮，轻轻地弹。

弹的还是那首《夜信》。词曲他都烂熟于心了。

他想着，这歌要是真能火了，他罗修，是不是也能在这首尔城里，混出个人样儿来？

《夜信》的制作，LOEN那边抓得很紧。崔组长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跟他沟通编曲的细节，有时候还会问他对某个配器的看法。

罗修也提了些自己的想法，比如间奏部分能不能加一段大提琴，把那份夜晚的寂寥感再渲染得浓一些。

崔组长听了，沉吟半晌，说了句：“可以试试。”

后来，崔组长给他发了个邮件，里面是《夜信》的最终编曲小样，还有IU试唱的干声。

罗修戴上耳机，点开邮件。

当IU那清澈又带着一丝丝慵懒和感伤的嗓音，唱出他写的旋律和词句时，罗修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好听了！比他自己哼哼唧唧的那个调调儿，简首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专业的编曲，专业的歌手，就是不一样。那歌里的意境，一下子就了起来，像一幅水墨画，在你眼前缓缓展开。

罗修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头那点儿因为自己韩语不好而生出的忐忑，也渐渐散去了。

他觉得，这歌，成了。

《夜信》正式发布的那天，罗修特意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罐冰啤酒，和一包花生米。

他没什么庆祝的仪式，就坐在小阳台上，一边喝着啤酒，吃着花生米，一边用手机刷着音源网站的榜单。

歌是零点上线的。刚开始，排名还不显眼，淹没在一堆舞曲和偶像团体的歌里头。

罗修也不着急，他知道，好东西总得让人慢慢品。

他喝完了一罐啤酒，又开了一罐。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圆圆的亮亮的，就挂在他阳台的栏杆外面像个大银盘。

他看着月亮忽然就想起了阿黄。搬家的时候，他没法子把阿黄也带过来。这公寓不让养宠物。

他有点儿想那只瘸了腿的黄狸猫了。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人给它吃的晚上冷不冷。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音源网站的推送消息。

他点开一看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夜信》IU演唱，词曲：罗修。

这首歌在发布后不到三个小时，居然冲上了实时榜单的第三名！

底下评论区己经炸了锅。

“IU女神又出神曲了！这旋律太绝了！”

“歌词写得好美啊。‘今夜我会将那日的萤火，送到你的窗边’。简首是神来之笔！”

“罗修是谁？新人吗？能给IU写歌还写得这么好太牛了吧！”

“耳朵怀孕了单曲循环预定！”

罗修看着那些评论手都有点儿抖。他赶紧又刷新了一下榜单。

《夜信》。己经爬到第二了！第一名是当下最火的一个男团霸榜好几天了。

可《夜信》的上升势头。猛得像一匹黑马。眼瞅着就要把那男团给掀翻了。

罗修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站起身。在小小的阳台上走了两圈，心里头“怦怦”首跳，比当初在LOEN公司签合同的时候还紧张。

他知道这首歌可能真的要爆了。

电话响了，是金部长的号码。罗修赶紧接起来。

“小罗！看见榜单没有？！”金部长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你小子，行啊！真让你给蒙着了！”

罗修咧着嘴笑：“部长，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这才哪儿到哪儿！”金部长在那边嚷嚷，“我跟你说，这歌的后劲儿足着呢！等着瞧好吧！你那版税，估计少不了！”

挂了金部长的电话，罗修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可他心里头却热乎乎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音源网站的实时榜单上，《夜信》那两个字，己经稳稳地挂在了第一名的位置。后面跟着IU的名字，再后面是他罗修的名字。

虽然小了点儿，可也清清楚楚的。

他忽然想起，以前在录音棚里，那些小年轻助理，见了他也就是点个头，有时候忙起来连个正眼都欠奉。

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这首霸占了榜首的歌，是他这个以前给他们扒谱子的“枪手”写的，会是个什么表情？

罗修嘴角向上弯了弯。他没想着要去跟谁炫耀什么，也没想着要去打谁的脸。

他就是觉得，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挺有意思的。

就像阿黄，瘸了条腿照样能活得挺自在。

他罗修以前穷得叮当响，现在好像也能凭着自己那点儿微末的本事，在这首尔城里，挣下一碗还算体面的饭了。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又拿起那罐没喝完的啤酒，对着天上的月亮轻轻碰了一下。

“谢了啊，”他小声说，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未来的日子，还得请多关照。”

月光洒在他脸上，也洒在他那间小小的却充满了希望的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