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心跳线

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夏的后脑勺抵着冰凉的瓷砖，脚跟在地板上碾出半截烟头。

凌晨三点的消毒水味混着桂花酿的余香，熏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病危通知签一下。"

护士推门出来，圆珠笔在铁盘上敲得咔咔响。

林夏的指尖刚碰到笔杆，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顾沉舟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夜间停用的轮椅，平板电脑的蓝光打在他下巴上，活像午夜凶铃里爬出来的贞子。

"你来干什么？"

她把病危通知揉成团，"看股票等开盘？"

顾沉舟的镜片反着冷光，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华北制药涨了2.7%。"

病房突然传来心电监护仪的尖啸。

林夏撞开门时，看见母亲胸口贴的电极片歪了一半，心跳线在屏幕上疯狂打结。

顾沉舟挤开护士冲到床边，白大褂擦过她手背的瞬间，林夏闻到股熟悉的蓝莓味——他袖口沾着便利店临期果汁的污渍。

"血压！"

护士扯着嗓子喊。

顾沉舟的手己经按在呼叫铃上，平板电脑滑落床底。

林夏弯腰去捡，瞥见满屏跳动的股票曲线，其中一条竟和母亲的心跳线起伏重合。

"巧合吧..."

她攥着平板的手首冒冷汗。

"生命体征平稳了。"

护士长舒口气，"家属别都挤在这，留一个人陪床。"

林夏跟着顾沉舟退到走廊。

夜风从安全通道灌进来，吹起他白大褂里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第三颗纽扣还是上周她缝的那颗，线头倔强地支棱着。

"解释。"

她把平板拍在他胸口，"华北制药的K线图，为什么跟我妈的心跳..."

"概率游戏。"

顾沉舟转身走向自动贩卖机，硬币投进去叮当三响，"就像你往酒酿里掺药，赌阿姨会不会发现。"

易拉罐滚落的声响惊醒了长椅上的流浪汉。

林夏抄起滚到脚边的可乐砸过去："你监视我们？"

"是预测。"

他单手接住罐子，拉环扯开的嗤响混着急救车的鸣笛，"今早华北制药要发布新药，而阿姨的主治医师..."

走廊尽头突然炸开哭喊。

许悠然拽着江枫撞开安全门，心理学笔记散落一地："我说了不能签！委员会在给你下套！"

"但观测数据需要..."

江枫的白大褂被扯掉半边，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宇航员的睡衣。

林夏的注意力被引开半秒，再回头时顾沉舟己经闪进楼梯间。

她追下去三层，在拐角处撞见周小棠正在撕扯陆星野的工装裤。

"你他妈拿我的订婚戒指焊钢架？"

周小棠的钻石项链缠在通风管上晃悠，"知不知道这够买你十个破美术馆！"

"最后那颗铆钉总得固定..."

陆星野举着焊枪后退，安全帽上别着用便利店小票折的千纸鹤。

林夏扒着楼梯扶手往下看，顾沉舟的白大褂在负一层的太平间门口一闪而过。

她摸出手机照明，发现台阶上每隔三级就粘着枚蓝莓干——是她上周在便利店临期区清仓的货。

太平间的冷气从门缝钻出来。

林夏贴着墙挪过去，听见里面传来平板电脑的提示音。

推门缝看见顾沉舟蹲在停尸柜前，屏幕蓝光映着他惨白的脸，股票走势图正在吞噬最后一点电量。

"华北制药...跌停了..."

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笑声，手指突然插进头发狠拽，"不该算错的...明明用了最新算法..."

林夏的帆布鞋踢到金属推床。

顾沉舟猛地转身，平板电脑砸在地上裂成蛛网："谁？！"

"我妈的心跳..."

她指着裂屏上重叠的曲线，"是你搞的鬼？"

阴影里传来铁柜滑动的闷响。

顾沉舟的白大褂擦过停尸柜编号，忽然轻笑出声："上周你偷换我的降压药，害我在实验室晕倒..."

"所以你就拿我妈的命报复？"

林夏抄起墙角的输液架。

"是救她！"

顾沉舟突然掀开白大褂，腰间绑着的便携监护仪闪着红光，"华北制药的新药需要临终患者数据，而我要他们的股票..."

窗外劈过一道闪电。

林夏看见他锁骨间贴着电极片，导线缠在平板充电线上："你把自己当人肉传感器？"

"最精密的算法也需要实验体。"

顾沉舟扯掉电极片，皮肤上留着蝴蝶状的红痕，"就像你把抗抑郁药当糖粉..."

太平间突然陷入黑暗。

林夏的腕子被冰凉的手指扣住，顾沉舟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现在华北制药暴跌，你妈妈的心跳..."

"放开她！"

陆星野的焊枪捅开门缝，蓝光照亮顾沉舟眼底的血丝。

周小棠的高跟鞋声咔咔逼近，香奈儿外套扫过停尸柜："玩够没有？老娘的钻石卡在钢架上，过来搭把手！"

混乱中不知谁碰到了推床开关。

林母的病床缓缓滑出停尸柜，心电监护仪突然恢复跳动。

顾沉舟的平板电脑在众人脚下被踩得粉碎，最后一点电光里，华北制药的K线图与心跳线终于分道扬镳。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夏在ICU外捡到半张皱巴巴的股票交割单。

背面是顾沉舟的字迹："今日操作：做空华北制药，收益用于支付3号床透析费"。

墨迹被水渍晕开，像是谁仓促间打翻过保温杯。

护士台的收音机突然播报早间新闻："华北制药涉嫌数据造假，今日开盘暴跌..."

林夏攥着交割单望向走廊尽头，顾沉舟的白大褂消失在安全通道，衣摆沾着停尸柜的霜花，在阳光下蒸发成细小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