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烬色

东方·醉仙楼檐角

雷恩的尾巴尖勾着半块瓦片，看檐下白墨卿给狼崽梳毛。那畜生油亮的皮毛里还沾着往生莲的灰烬，一抖擞就扑簌簌往下掉，混着梅瓣落在她烟霞色的裙裾上，倒像撒了把掺了骨灰的糖霜。

"再乱动就剃了你的狼毫做笔。"白墨卿的银簪挑开个毛结，簪头的红梅缺了瓣，是昨夜被雷恩咬去蘸朱砂画符了。

狼崽突然翻身咬住她袖角，喉间滚出低吼。雷恩的爪子抠碎檐兽，逆鳞甲覆上右臂："老妖婆的胭脂味。"

风里裹着腥甜的莲香，混着烧焦的狼毛气。西街布庄新挂的烟霞缎突然自燃，火舌舔过"醉仙楼"的匾额，将那日雷恩用狼爪刻的"雷白氏"三个字烧得发亮。

往生井·子夜

白露的赤脚陷在井沿青苔里，怀中的白玉娃娃裂开细纹。三百里外的梅林无风自动，花瓣如血滴坠入井水，映出玄冥老祖新换的皮囊——是个眉眼清秀的书生，指节却缠满往生莲的根须。

"小娘子，买支簪吧。"他托着的漆盘里盛着红梅簪，簪尾缺的那瓣正嵌着雷恩的逆鳞，"你阿姐戴过的样式。"

狼崽的利齿刚触及书生衣摆，整片梅林突然倒悬。白露的银月印灼穿掌心，血珠坠地成阵：「归尘」。

"学得挺快。"书生撕开面皮，露出爬满符咒的真容，"可惜你阿姐没教……"

梅枝贯穿他咽喉的刹那，白露看清那符咒的纹路——竟与雷恩心口的逆鳞印一模一样。

醉仙楼地窖

青铜合卺杯在血酒中沉浮，杯壁渗出细密的狼族古文。雷恩的爪子刚触到杯沿，整坛酒突然沸腾，浮沫间升起个白玉娃娃，眉眼淌着血泪："爹爹……"

白墨卿的霜魄剑劈开蒸汽，剑气却凝在娃娃额前——那枚朱砂痣的位置，与她幼时被师尊点化的灵台印分毫不差。

"老妖婆的幻术越发恶心了。"雷恩的尾巴扫碎酒坛，逆鳞甲被腐蚀得滋滋作响，"连老子小时候尿炕的糗事都仿……"

娃娃突然裂嘴大笑，童音混着玄冥老祖的嘶哑："乖徒孙，你师尊没说过么？"漆盘上的红梅簪骤然暴长，"往生莲最喜处子血。"

白墨卿的剑穗缠住雷恩渗血的腕子，霜气顺着狼王血脉逆行。地窖西壁浮现血契阵图，每道符文都缀着狼族星辉：「以妻为祭，万世同归」。

"三百年前你埋下的祸根。"她剑锋挑破掌心，血珠坠入合卺杯，"今日该清了。"

杯中的白玉娃娃突然尖叫，化作缕青烟没入井底。雷恩的尾巴卷住她后撤，逆鳞甲撞碎地窖石壁："要死也得喝完交杯酒！"

醉仙楼在轰鸣中倾塌，梅树根须破土而出。白露的银月印在废墟上绽成满月，三百道狼魂衔着红梅刺入玄冥老祖的新躯。

晨光刺破血雾时，雷恩蹲在焦土里扒拉灶膛。半块烧糊的腊肉挂在梅枝上，油星子滴进白墨卿新煮的粥里。

"西街王寡妇送了帖子。"她剑尖挑着张熏黑的纸，"说要给狼王纳妾。"

雷恩的爪子捏碎陶碗，逆鳞纹爬上脖颈："老子这就烧……"

"新娘是你。"白墨卿的霜发垂落婚书，缺角处补了朵红梅，"聘礼是十坛断肠酒。"

井底传来青铜杯的嗡鸣，混着狼崽啃骨头的响动。白露蹲在梅树下埋白玉娃娃，花瓣落了满身。往生井的方向，最后一盏琉璃灯碎成星尘，像是谁轻轻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