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烬痕

东方·醉仙楼新匾

雷恩的爪子悬在朱漆未干的匾额前，金瞳倒映着"雷白居"三个字。狼尾扫过梯架，木屑扑簌簌落在白墨卿发间，混着她鬓角的霜色，倒像撒了把星子。

"左边低半寸。"她扶着梯脚，剑穗缠在腕间晃悠。昨夜用断肠酒浸过的红绸垂在檐角，被晨风一吹，酒香混着梅树的涩味首往人鼻尖钻。

狼崽突然窜上房梁，撞得铜铃叮当乱响。白露蹲在后院井沿，白玉娃娃的残肢泡在木盆里，血丝顺着清水蜿蜒，绘出个歪扭的"归"字。

"小畜生！"雷恩跃下梯子，尾巴卷住差点翻倒的漆桶，"老子的金粉……"

白墨卿的指尖点上他后颈逆鳞，霜气凝成薄刃："别动。"刀刃刮去他沾了金漆的银发，发丝落在红绸上，像雪地里撒了把金箔。

西街忽起喧哗。王寡妇的胭脂铺前聚着人群，新到的货箱渗出暗红液体，在地缝里开出血莲。

往生井·申时三刻

白露的赤脚碾碎血莲，怀中的娃娃眼眶里塞满梅瓣。自那日井底归来，这残缺的白玉人偶夜夜在她枕边低语，说的尽是些零碎词句——"姐姐"、"冰棺"、"换命"。

井水忽然无风起纹。她探身欲看，腕间银铃却被根须缠住。水底浮起盏琉璃灯，灯芯蜷着个婴孩，额间银月印与她如出一辙。

"露儿。"灯影里传出玄冥老祖的叹息，"你当真甘愿做她影子里的一缕魂？"

狼崽的咆哮撕裂幻境。白露的指甲掐进娃娃脖颈，梅枝穿透琉璃灯："我阿姐的霜魄剑，可比你的舌头利索。"

醉仙楼·戌时

雷恩盯着灶膛发怔，新打的铁锅又糊了底。粟米粥凝成焦块，活像他三百年前被烧毁的族徽。白墨卿的剑穗垂在锅沿，霜气凝成冰勺搅动："火候过了。"

"老子当年焚天煮海都没……"

狼崽撞开窗棂，油爪子在他袍摆蹭出梅印。白露倚在门边，发间别着半朵往生莲："西坡梅林……开了血色的花。"

白墨卿的霜魄剑突然自鸣。剑穗缠着的红绸无风自动，"雷白居"的匾额渗出黑血，在青砖上淌成逆鳞纹路。

子夜·梅林

三百株红梅在月下泣血。雷恩的爪子碾碎花瓣，汁液浸入逆鳞甲，灼得心口旧伤发烫。白墨卿的剑尖挑开树根处的浮土，露出半截焦黑的族牌——正是那日被他扔进井中的"白"字木牌。

"老妖婆的戏码演不腻么？"他踹断梅枝，花雨纷飞中浮出三百口冰棺。每口棺中都躺着个白露，腕间银铃缀着朱砂痣。

白墨卿的霜发突然缠住他手腕："别碰！"

迟了半步。雷恩的爪子己触及冰面，棺中少女骤然睁眼，银月印绽出强光："爹爹……"

白露跪在井沿，看着水中的自己西分五裂。怀中的娃娃彻底碎成齑粉，梅林方向传来的狼嚎撕心裂肺。

"好孩子。"玄冥老祖的新躯从血莲中站起，发间别着雷恩的银发，"你阿姐此刻正抱着冰棺痛哭呢。"

她忽然笑了，腕间银铃碾成粉，混着掌心血绘出禁术阵：「烬痕」。往生井水沸腾如熔岩，三百口冰棺中的"白露"同时尖叫，化作血雾没入阵眼。

"师尊可知……"她跃入井中的刹那，红梅开遍荒原，"露水最擅熄火。"

雷恩的利爪撕开最后一层冰棺，逆鳞甲碎了大半。白墨卿的霜魄剑插在阵眼，剑穗缠着半截红绸，上面是他歪扭的字迹：雷白氏。

"冰块脸……"他抱起昏迷的白墨卿，狼尾扫开坠落的冰碴，"老子的尾巴毛……"

"丑。"她指尖抚过他焦黑的尾尖，霜气凝成红梅簪，"西街布庄的烟霞缎……"

"买！买百匹！"

狼崽的呜咽从井口传来。白露的绣鞋浮在血水上，发现往生莲开得正好。晨曦刺破云层时，最后一口冰棺化作梅树，花瓣上凝着露，像是谁未落的泪。

王寡妇的胭脂铺着了火，烟霞缎在灰烬中泛着流光。雷恩蹲在废墟里扒拉出半坛残酒，就着焦苦味一饮而尽。

"聘礼。"白墨卿的剑穗缠上空坛，霜气凝成冰梅浮在坛底，"还差九十九坛。"

井底传来银铃碎响，混着往生莲凋零的叹息。白露种下的梅苗忽然疯长，枝桠刺破青砖，在"雷白居"的匾额旁绽出朵并蒂梅。

往生井的方向，血月终于沉入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