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梅影

东方·醉仙楼后院

白墨卿握着一截焦木蹲在泥地里，霜气凝成的小铲子翻出潮湿的土腥气。雷恩的狼尾扫过篱笆，新栽的梅树苗簌簌发抖："种这儿能活？昨儿王寡妇还说西坡土肥。"

"她家枇杷树三年没结果。"白墨卿将焦木埋进土坑，指腹着炭化的纹路——是那日烧毁的柜台残片，"梅树最喜旧伤地。"

雷恩的爪子勾住她发间红梅簪，金瞳映着簪头细密的齿痕："这破木头值得你天天揣着？"簪尾缺了一瓣，是他当年被玄冥老祖震碎心脉时咬的。

"总比某人的王八图强。"她拍开狼爪，霜气裹着枯枝败叶聚成篱墙。墙根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狼崽叼着半只烧鸡窜进来，油爪子在她裙摆蹭出梅花印。

"小畜生！"雷恩拎着狼崽后颈晃了晃，"这鸡腿老子腌了三天！"

白墨卿的剑穗缠住油乎乎的爪子，霜气凝成水球："西街布庄新染的烟霞缎……"

"买！买十匹！"狼崽趁机挣脱，蹿上梅树抖落满头雪沫。雷恩的尾巴扫过她腰间香囊，偷摸勾走半袋碎银，"就当聘礼了。"

西方·银月峡谷

白露赤脚踩碎冰碴，怀中的青铜合卺杯盛满雪水。三百里外的祭坛废墟上，往生莲结了冰晶，花心蜷着个白玉娃娃——是她在溪涧捡的，雕着玄冥老祖的眉眼。

"再瞪就把你埋茅坑。"她戳了戳娃娃的独眼，腕间银铃突然震颤。狼群的低吼从谷口传来，混着陌生人的脚步。

披着雪狐裘的妇人立在晨雾中，金线绣的合欢花纹攀上领口："小娘子，买胭脂吗？"漆盒里盛着殷红膏体，血腥味裹着莲香。

白露的指甲掐进掌心。这味道她记得——三百年前被塞进冰棺时，玄冥老祖的指尖就是这般腥甜。

"我要朱砂色。"她摸出枚铜板，狼崽在袖中龇牙。

东方·醉仙楼

雷恩盯着灶膛发怔。新打的铁锅又漏了，粟米粥从豁口汩汩外溢，在青砖上淌成个歪扭的"白"字。白墨卿的霜气凝成冰勺，搅动间带起细碎晶芒："火候过了。"

"老子当年焚天煮海都没糊锅！"他一爪子拍灭灶火，烟灰呛得连打三个喷嚏。

后窗忽有暗香浮动。白墨卿的剑穗缠住半片飘入的梅瓣，霜气却在触及瞬间溃散。花瓣上的血丝蜿蜒如蛇，拼成古篆「当归」。

狼崽炸着毛撞翻粥锅，雷恩的逆鳞甲覆上右臂："阴魂不散。"

白露的绣鞋陷进雪泥，怀中的白玉娃娃渗出黑血。妇人褪去狐裘，露出满背的往生莲纹："好孩子，把合卺杯给姥姥。"

"您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蚊子了。"她踢开脚边冻僵的蛇尸，银铃在袖中轻颤，"玄冥老祖附在胭脂盒里时，可比您体面。"

狼群的低吼突然变成哀鸣。白露转身的刹那，妇人指尖弹出血珠，往生井的冰面轰然炸裂。三百具冰封的狼尸浮出水面，每具额间都嵌着朱砂痣。

"你阿姐没教过么？"妇人撕开面皮，露出玄冥老祖布满符咒的真容，"狼王血脉最适合作画。"

醉仙楼的梅树突然疯长，枝桠刺破窗纸。雷恩的狼爪撕碎缠住白墨卿的藤蔓，逆鳞甲被花刺刮得火星西溅："这他娘是梅树还是蛇妖？"

白墨卿的霜魄剑插在树根处，剑穗缠着半截焦木："是往生莲的根。"她划破掌心，血珠滴入树洞，"三百年前你埋下的平安符……"

梅树突然开出殷红的花，每片花瓣都映着往生井的画面。雷恩的尾巴卷住她腰身跃上屋顶，见西方天际血雾翻涌："小白眼狼出事了。"

狼崽叼来染血的银铃，白墨卿的霜发无风自动。铃身上细密的齿痕突然发烫——是白露幼时换牙期啃的。

"备马。"她扯断剑穗缠住手腕，"不，备狼。"

白露跪在冰面上，怀中的白玉娃娃碎成齑粉。玄冥老祖的机械臂刺穿她肩胛，血珠坠入往生井："好孩子，你阿姐马上就来……"

狼群的哀嚎突然变成战吼。霜气凝成的梅枝刺破血雾，雷恩的利爪撕开老祖后背的莲纹："老妖婆，你的妆花了。"

白墨卿接住坠落的女孩，霜气封住汩汩冒血的伤口："我们回家。"

"回哪个家？"白露攥着半枚染血的铜板，"醉仙楼的梅树……开得好么？"

玄冥老祖的残魂在梅香中溃散，青铜合卺杯沉入井底。雷恩的尾巴扫开冰层下的铁盒，露出满满一盒王八图："这他娘才是老子的聘礼！"

白露蹲在醉仙楼后院埋下最后一粒梅种时，西街布庄送来了十匹烟霞缎。雷恩的爪子勾破三匹才裁出件像样的襦裙，白墨卿的剑穗缠着针线补了半宿。

狼崽叼着玄冥老祖的面具当球耍，青铜合卺杯在井底沉默。往生井的方向，有红梅开了又谢，像是等谁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