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月同辉

东方·无妄海墟

白墨卿的指尖抚过水晶棺面，凝霜的指尖在棺椁上烙出蛛网状冰纹。棺中女子银发如瀑，发间缠着的霜晶发簪与她鬓间那支两两相望——那是她十六岁生辰时，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的礼。雷恩的狼尾扫过满地碎鳞，逆鳞甲在血月下泛着幽蓝，像极了三百年前他初次化形时，被她用霜气封存的那道龙鳞伤痕。

"你们白家的祖坟比往生殿还热闹。"狼族特有的尾音带着戏谑，却在触及她颤抖的肩线时骤然放柔，"这次又要解什么死局？"

海风裹着三百年前的咸腥扑面而来。三百艘幽灵船破水而出，船帆上的骷髅旗无风自动，每具骨架都缠着褪色的白绫——那是白家历代圣女的殓衣。船头立着的银发女子轻晃怀中玉瓶，白子初的残魂在瓶中如困兽，她哼唱的摇篮曲混着潮汐声，竟成了《往生禁典》的招魂调。

白墨卿的剑穗突然绷首如冰棱。女子抬眸，银月瞳中流转的星轨与她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三百年岁月沉淀的浑浊："阿卿，该回家了。"

幽灵船甲板轰然开裂，鲛人骸骨举着青铜匣破水而出。她们喉间塞着晒干的人鱼草，发出含混的哀鸣，利齿间的匣子渗出黑血，每颗往生莲子都刻着白墨卿的生辰八字。雷恩的利爪捏碎莲子的瞬间，紫雾中翻涌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襁褓中的女婴被调换时，母亲眼角滑落的不是泪，是黑血。

"你拿亲女儿当替死鬼？"狼尾炸开的银毛簌簌落在血水中，化作冰晶，"白家的圣母爱得可真冰凉。"

女子轻笑，指尖弹出的莲子击碎水晶棺。棺中尸身化作千万光点，如流萤般没入白墨卿眉心。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温柔地替她梳理霜发，说："阿卿的头发真像月光。"此刻，那缕月光在她魂海掀起风暴，将三百年虚假的记忆连根拔起——原来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替胞弟挡住致命诅咒。

"现在的你，才是完整的容器。"母亲抬手轻挥，血月突然裂开缝隙，万千道银线穿透白墨卿的灵台。

逆鳞甲的骨刺穿透雷恩肩胛时，他闻到了她魂海中的焦糊味。那些被封印的记忆正在焚烧，霜魄剑不受控地抬向他心口，而她眼中银月纹里竟凝着泪光——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颤抖着将剑抵在他咽喉，却最终偏了三寸，只在他心口划出一道月牙形伤痕。

"这次想刺准？"他不退反进，狼爪扣住她手腕压向自己心脏，逆鳞擦过剑锋发出金石之音，"当年你说狼族心脏偏左三寸，现在怎么忘了？"温热的狼血溅上她眉心，将血纹染成深紫，"但老子的血早淬过龙涎，你杀不了我。"

白墨卿的霜气突然反噬，喉间涌上铁锈味。她看见母亲在船头轻笑，银发无风自动如 Medusa 的蛇发，而白子初的残魂正从血雾中捧出她的命莲——那朵本该与她同生共死的往生莲，莲子上竟刻着雷恩的真名。

"你以为母亲只会种咒？"女子抬手掐诀，血月银线骤然收紧，"这三百年，你们每一次呼吸，都是我在替你们换命。"鲛人骸骨同时自爆，血雾凝成锁链缠住雷恩西肢，每道锁链都刻着往生咒文，"现在，该把债还了。"

白子初的残魂扑向白墨卿，指尖即将触及她眉心时，却见她突然震碎霜魄剑。冰刃碎片划过她咽喉，鲜血滴在雷恩胸前的月牙伤疤上，竟开出一朵极小的冰莲。

"母亲可知道..."她七窍渗血却笑得分明，"我十二岁那年，就用禁术将命莲与他的狼魂同葬。"魂海中，那朵刻着"雷恩"的莲子正在崩裂，露出里面裹着的另一枚莲子，刻着她早己遗忘的本名，"您算尽天机，却不知...情蛊才是最狠的咒。"

雷恩胸前的逆鳞突然脱落，化作流光没入她眉心。剧痛中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血月夜，她抱着遍体鳞伤的他坠入无妄海，用自己的圣女血脉为他续魂，却骗他说："不过是顺手救只野狼。"

"够了！"母亲的银月瞳终于裂开细纹，"你以为毁了命莲就能挣脱？别忘了，你身上流的——"

"是您的血，也是白子初的劫。"白墨卿抬手握住穿透自己胸膛的银线，霜气顺着线蔓延向母亲，"但您忘了，狼族的同命契，是要死一起死。"她转头看向雷恩，血珠从睫毛坠落，在他掌心碎成冰晶，"这次...换我护你。"

雷恩突然露出獠牙，狼吻抵住她额头："傻子，狼从不会让母狼挡在前面。"他周身燃起紫黑色业火，逆鳞甲在火中重组为狼首战铠，"三百年前你偏了剑，今天老子偏要——"

业火与霜气轰然相撞，白子初的残魂在风暴中灰飞烟灭，母亲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那句话混着血沫吐出："你以为...那婴啼是新生？那是..."

幽灵船在血月崩塌中碎成齑粉，白墨卿坠入雷恩怀中时，看见他眼角竟凝着泪珠——狼族从不流泪，除非心尖血被人剜去。她抬手替他拭去，指尖却触到他耳后新生的霜纹，与她鬓角的血纹恰好拼成一轮满月。

"疼吗？"她轻声问，看着自己逐渐转黑的霜发。

"比你剜我心尖血时疼多了。"他扯出狼族特有的狡黠笑，从狼尾拔下最亮的银毛，用霜气编成指环套上她无名指，"再敢弄丢，老子就把你锁在狼窟里，每天编一根毛。"

浪涛声中，最后一枚泡沫炸开，露出半卷染血的襁褓。襁褓里的婴儿睁开眼，左眼是银月瞳，右眼是狼族特有的竖瞳。无妄海深处传来龙鸣，三百艘幽灵船残骸下，隐约可见刻满往生咒的巨型祭坛，祭坛中央嵌着一枚莲子，莲子上的血纹正缓缓流转成两个名字：白墨卿，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