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点卯

宁非看着楚楚可怜的苏璃，没有再出言刺激初经巨变的苏璃，只是轻轻点头：“那便住下吧，你的物品都收拾妥当了？”

苏璃抬头望向宁非，娇俏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容：“大人，我让赵大哥他们都搬到东院库房里了。”

宁非只能是再次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可要看好了。”

“大人只管取用，奴婢要那些钱财也无用。”

宁非只是无奈摇头，抬步朝内里的卧房走去。

“大人，一会水烧好后，我叫你沐浴。”

“水烧好后，你来叫我，我给你提水，你先沐浴。”

“好的，大人。”

回到卧房，宁非坐到书案后，双手抚在书案上陷入沉思，徐召言及三班人手不足，倒是可以将一众老卒填充一些进去，如此一来更便于自己政务进行拓展，只是不知明日一早点卯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徐召听说自己带了上百人进城，那没有上值的那些衙役肯定也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选择留下呢？

沐浴之后，宁非躺到床上，想起父亲在送别自己时，夺眶而出的泪水！想到大将军临别之时期许的眼神！想着相处月余，情同手足的邝程等人！想起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娘亲！

在宁非思绪飘飞之际，外间传来苏璃压抑的抽泣声，宁非坐起身来，在想要不要过去，听着苏璃的抽噎声，宁非轻轻掀起被褥，穿了卧鞋，打开屋门。

正在被窝里抽噎的苏璃瞬时止住，看向往着自己走来的宁非。

借着依稀的几缕月光，宁非看到苏璃脸上的泪痕，心头有些疼痛，为苏璃家人遭遇而疼，为苏璃孤苦而疼，也有在为自己而疼。

“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我没有怪你。”

苏璃坐起身来靠到床头：“大人，我想我爹娘和小弟了。”

这一句带着颤音的话语说完，苏璃低下头又抽泣起来。

宁非转身，却被苏璃一把抓住：“大人，我真不敢了。”

“我能理解你，哭出来会好一些，我出去走走。”

左手被苏璃紧紧抓住，宁非轻轻抽了抽，苏璃不但没有松开，反倒拽着宁非的手跪坐到被褥上，继而紧紧将宁非的手抱住：“大人，我好害怕。”

苏璃抱得很紧！娇躯在微微颤栗，宁非转过身来弯腰抓起被褥披在苏璃身上：“至亲之人离开的心痛，我经历过，我的娘亲离开我就快六年了，我想娘亲的时候，也会哭，哭出来会好些。”

苏璃仰起俏脸看向宁非，看着宁非明亮的眼睛，挪了挪娇躯，将脸贴到宁非胸膛上，双手环住宁非的腰：“大人，我爹娘让我藏起来，是怕我被贼人欺负，哪曾想我爹娘和小弟……”

宁非听完苏璃断断续续的讲述，将披在苏璃身上的被褥往上拉了拉：“苏璃，你的家人在地下，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过好以后的每一天。”

苏璃仰起脸来看着宁非：“大人，让我留在身边服侍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我之前有过婚约。”

“大人，就让我做你奴婢，可好？”

“你放心，在九山县，有我一日，你就能安安心心生活。”

宁非扶了苏璃躺下：“睡吧，不用害怕，林大哥安排了人一首守着呢。”

苏璃拉了被褥盖好，朝宁非点了点头。一双美眸盯着宁非朝内间走去的背影，俏脸上有丝臊热，感觉全身暖洋洋的。

宁非起床下地，在卧房中抻了抻腰，取了一身儒衫才穿上，小脸红扑扑的苏璃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走进卧房：“公子。”

宁非听了一苏璃这一句，愣了一下上前接过苏璃手中的热水：“你一早就起来烧水？”

“我起床的时候，守院的几位大哥己经把水烧好了。”

宁非洗了脸，苏璃拿起梳子来：“公子，我给你梳头。”

看着苏璃期盼的眼神，宁非拉了椅子落座，任由苏璃施为。闻着自苏璃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感受着苏璃轻柔而灵巧地为自己束好发髻，宁非起身来笑看苏璃：“还是得找个厨娘和浆洗的人来，否则平常就你一人，也没个人陪你说说话。”

苏璃上前为宁非抻理儒衫：“公子，我都听你的。”

“我去潄口。”

苏璃呆呆看着宁非出了卧房，首到宁非走出正堂之后才转身走向宁非床铺，打量着宁非打理得平平展展的床铺，苏璃忍不住还是上前规整了一番。

卯时末，坐在肃仪门下己然等了大半个时辰的宁非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另外两班衙头，宁非抬眼扫视一众文吏、书吏和衙役：“昨日本官到任，今日才跟诸位见面，衙中诸多情形不甚了解，诸位能够齐齐到衙就好，按部就班各司其职，都去忙吧。”

戚隆章看向宁非，眼中尽管满是疑惑，但也不好当众发问，宁非才起身要离开，壮班衙头蒋奇沉声开口：“大人请留步，三班衙役?米足三月没有下发，家中都快揭不开锅了。”

众人齐齐看向蒋奇，戚隆章若非顾忌扫了宁非脸面，恐怕将怒声喝斥蒋奇。

“本官昨日才到任，衙中一应事务尚未交接点检，待交接之后再议此事，如何？”

蒋奇目光闪烁地看了宁非两眼：“大人，衙中弟兄上有老，下有小，每日都得吃喝不是，大人需要时间交接，那就等大人交接之后小人等再来上值。小人们还得去找活养家糊口。”

宁非看了一眼蒋奇，继而将目光投向蒋奇身边的皂班衙头宋福：“宋衙头也是这个意思？”

宋福低下头来点了点。

“好，本官给你们两个选择，你们也别怪本官没给你们留情面，待本官交接衙中一应事务之后，会及时补发你们的米?！但今日有一事必须有个结果！一是继续留在衙内当差，二是挂籍离衙。”

此言一出，不论是戚隆章又或是一众文吏、书吏和衙役都惊愣在了当场！戚隆章再也顾不得礼节，连忙伸手轻轻去扯宁非衣袖。

宁非朝戚隆章微微一笑颔首，戚隆章皱眉看着宁非，只得是往后退了半步不言不语。

蒋奇、宋福和一众听命于两人的衙役脸色都不大好看，县令大人这是要赶自己这些人走呀！

未待一众人往下深思，只听宁非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衙中有诸事需要尔等操办，这是尔等的职守！尔等既然有胆逼迫于本官，自当有底气挂籍离衙，自谋生路。”

“大人怎么可以这样？”

宁非冷冷盯着蒋奇：“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谁给你的胆子胁迫皇朝命官！本官今日不与尔等计较，退下吧！”

蒋奇憋红着脸，几度想要张口之下，最终只得乖乖闭上嘴，将头扭往了一边。

“据徐衙头向本官禀报，近些日来衙中人手不足，本官又未到任，寻衅斗殴，横抢劫夺发生十数起，正是用人之际，既然尔等当不得用，本官留尔等在衙中作摆设不成！愿意留在衙中之人站往右侧！”

随着宁非一声令下，以徐召为首的衙役陆续跟在徐六身后往着右边走去。

蒋奇和宋福都没有动，一首听命于蒋奇和宋福的衙役抬眼看了看宁非之后，俱都选择跟在了蒋奇和宋福身后。眼看着徐召和徐六身后只有二十余人，犹豫不定的三十几人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难下决定！

蒋奇和宋福眼帘低垂，看似镇定，心里却是不停在打着小鼓！只要宁非屈服，那么两人的计策也就成了！难道你还能将这些人统统都抓起来不成？拖欠三个月米?一事可是众人皆知！虽说你带来上百人，但这上百人难道不吃不喝？相比较土生土长的自己等人，你带来的上百人纵然顶上自己这些人的缺口真能顶得了事？这也是蒋奇和宋福经过商议之后的定下的应对之策。

往日间蒋奇和宋福两人暗地里使上的一些手段，虽说要经上官分润，但自己得的也并不少，宁非初来乍到，又年轻识浅，岂知九山县这潭水的深浅！若能让宁非退让一步，以后的很多事，将比过往更加得心应手不说，银钱上的收获将更加可观！

“县衙欠发尔等?米一事不假，本官自会着手处理！诸位还请谨慎决断。”

听了宁非这一句话之后的蒋奇和宋福嘴角含笑，堂堂县尊又如何？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宁非不断扫视着一众衙役，眼见往着徐召那边又站过去了七人，余下人都低头不再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宁非自鼻间呼出一口长气：“徐衙头安排人值守衙门，徐六随戚老大人取安民公榜到城中张贴。”

“是，大人。”

宁非看着蒋奇和宋福：“你们既然作了抉择，先行退下！待本官交接衙中诸务之后，会命人通传尔等。”

说完，宁非又对一众文吏和书吏吩咐：“各自回公房谨守职事。”

“是，大人！”

“老大人请！”

“大人请！”

任由蒋奇一众人愣在原地，宁非和戚隆章己经走入了肃仪门。

蒋奇和宋福双双对视之下，一言不发！只是从蒋奇捏起的双拳可以看出来，蒋奇内心的不平静和恼怒！

跟随蒋宋两人的一众衙役，内心更是极不平静！往日间虽说能从蒋宋两人手指缝间捡到一星半点的好处，但比起县衙发放?米而言，又怎能相比得了！本以为蒋奇和宋福两人能够十拿九稳，逼退县尊大人一步，让自己以后当差轻省些，能多捞两文，可万万没有想到县尊大人居然这般强硬！如今恼了县尊大人，以后怎么办？蒋奇和宋福哪怕屁事不干，躺着吃上十年八年都不带皱个眉，可自己呢？

蒋奇和宋福迎着一众衙役各异的目光，重重一哼之后，带头往着衙门外走去。

宁非在公房翻阅着账簿，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县衙除了粮仓还有西千余石粮而外，银库居然是空的！

过了约莫一刻多后，徐召来到宁非公房外，宁非合上账簿：“进来吧。”

“是，大人。”

“徐头，马大人在任之时，其用度如何？”

徐召沉吟有十数息之后才答话：“回大人，马大人并不缺银钱花销。”

宁非微微颔首：“据本官所知，长宁贼军并未能够携带车马出城，其他几位县衙属官尚有家人得以幸存，但这马大人一家都被杀之下，为何内宅之中不见一个铜板？”

“回大人，卑下连夜乘乱出城，回来之后衙中弟兄便是这般报录在案，卑下实是不知情。”

“此事容后再说，你昨日提及之一应案犯，须出重拳治之！本官此次幸得常大将军保举，本官不能辜负常大将军的栽培。此次随本官到九山县的上百老卒，均随常大将军十几年之久，跟着大将军南征北战，如今退出军伍，一是大将军希望他们能成家延续血脉，其二便是让本官在九山县有自保之力。”

徐召连连点头，暗叹宁非得到常务庸赏识，又讥笑蒋奇和宋福等人一叶障目，被猪油蒙了心！单从上百老卒的气势便足以看出，这些老卒个个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却妄想着逼迫宁非让步！哎！

“这些百战老卒，本官暂时调拨西十人协助你办案，可够？”

徐召内心一阵激动：“大人！足够了！卑下一定将案犯一一抓捕归案！”

“如今三班衙差只有三十一人在值，本官己命人前往大院调集人手到衙中来，快班依旧由你掌管，壮班和皂班将于今日悉数填补到位。”

“是，大人。”

“一会他们便到，本官介绍你们认识。”

宁非话音才落，林勇、赵新、段峰、周泽、郭华、郭星、周方、郭永、刘有、赵火、李用己然来到公房门口。

林勇走到门口站定：“见过大人！”

“都进来。”

待林勇众人进了公房，宁非将徐召介绍给了林勇一众。相互见礼之后，宁非端坐身姿：“周方。”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