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安民

宁非送着戚隆章走出内院，戚隆章朝宁非拱手一礼：“大人还请留步。”

宁非笑着回过一礼：“老大人请！”

宁非转身回到西花厅，林勇和徐六双双上前来，宁非看向徐六，只见徐六微低着头，林勇朝宁非一拜：“大人，我们人手众多，衙中不便安置。”

徐六这时也抬起头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是的，大人。”

“可知有距离县衙较近要发卖的宅院？”

“回大人话，倒是有这么一座，是张家以前的屯粮库房、晒场，屋舍足够用，且场地足够大。张家遭难之后，有意卖出。”

“林勇，你跟徐六去一趟，如果价格合适，就买下来。”

“是，大人。”

两人正待转身，宁非再度出声：“徐六，你是本地人？”

“是的，大人。”

“在价格上，不能以势压人，只说林勇是你家亲戚便可。”

“是，大人，小人明白。”

林勇和徐六离开之后，赵新找到西花厅中正西处打量的宁非：“大人，苏璃小姐怎么办？”

如何安置苏璃，让宁非很是头疼！安置到县衙内宅的话，难免惹人猜度，可若先将苏璃安置到城中客栈，依旧不合适。

“可曾问过苏璃的想法？”

赵新连忙摇头：“大人，我们去问苏小姐，不合适的。”

“人在何处？”

“还在后院院门外的马车里。”

宁非抬步朝后院院门走去，赵新则是假模假样在内院里转悠起来。宁非回头看了一眼赵新，轻笑摇头。

苏璃坐在马车里，心绪很乱！自从马车在衙门口停了一会，之后衙役带着马车穿过县衙右侧的院门，走了约莫百丈左右再度停下，己然过去小半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来招呼自己，苏璃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双小手捏得裙角都皱成了一团！

宁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璃不由抬头，只听宁非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苏小姐，先请下车来吧。”

苏璃抻了抻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裙角，起身掀开车帘探身下了地。

看着苏璃发红的眼眶，宁非心头再次一叹，嘴角扯了扯，还是硬着头皮发问：“苏小姐，今晚先暂住县衙，还是到客栈投宿？”

苏璃紧抿着樱唇，臻首微垂，一言不发。

宁非见苏璃两行珠泪滴落，只能是抿了一下略干的唇：“跟我来吧。”

苏璃用手绢在脸上轻轻擦了擦，跟在宁非身后走进后院。

赵新远远看着宁非和苏璃一前一后进院，朝身边的几个老弟兄使了个眼色，几人齐齐背转身子，待宁非和苏璃往着西花厅走去之后，赵新才带人往着院外而去。

宁非走进西花厅，坐到篾椅上：“苏小姐，请坐。”

苏璃没有坐下，反倒是就那么站着，一双剪水美眸嗔怨地看着宁非：“大人，我家只剩下我一人，跟随大人来了九山县，一方面是我再无倚靠之人，另一方面是我要报答大人，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

“你若住进县衙，你的声名……”

宁非没有再往下说，苏璃自然明白宁非言中深意，但苏璃一改之前柔弱，迎着宁非目光，语气很是坚决：“大人，我一弱质女流，除了大人能够庇护我，我不敢相信其他人，我说过为奴为婢服侍大人，我就不会更改。”

宁非没有接话，苏璃容貌娇美，家财颇丰，要找一个如意郎君可谓是易如反掌，遭逢家中巨变，难免心下凄然，无依无靠之下，倒在情理当中，只是让这么一个富家小姐住进县衙之后，以后如何对待苏璃？若性情不合，并非良配的话，终将误己又误了苏璃。

“苏小姐，之前有所冒犯，实非有意而为，我们相识日短，性情是否相合，这关联我们一生，这一点你当明白。苏小姐容貌绝丽，家资丰厚，若能得遇良人，一生自可圆满。在九山县安顿下来之后，没有人能够欺负得了你，这一点你但可安心。”

苏璃清泪滚滚，顺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滑落，微微发白的樱唇轻颤着：“如果大人嫌弃我，我可以走，那些银钱就留在大人身边。”

说完，苏璃毅然转身！

“站住！”

宁非真被苏璃惊到了！这脾气还真倔呀！

苏璃香肩耸动，宁非走到苏璃对面站定：“你便住在西花厅，先休养一段时日。待明日我命人去给你找个丫鬟。”

苏璃仰脸看着宁非，一双大眼睛盯着宁非：“我不需要人服侍，我娘亲自小教了我许多。”

“我去让赵新他们卸车。”

苏璃看着宁非离去的背影，抿了抿樱唇，抬手擦了眼泪，继而抽了抽琼鼻，转身环视庭院。

赵新一众将一箱箱衣物和银钱搬进后宅，把马车推进车棚，又将追风和追云跟拉车的马匹关进马厩，投了料，喂过水，才到东花厅来。

宁非看着苏璃很是熟练地收理床铺，站在卧房当中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脚步声，宁非走出卧房，来到正堂门口，便见赵新站在廊檐下候着自己。

“林勇回来没有？”

“还没见到人。”

“其他弟兄都在三班公房院里？”

“正是。”

宁非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带人先去买些热食回来将就一顿。”

“大人，适才有几个衙役来问需不需要帮忙，是不是让他们给我们引路？”

“也行。去取银两吧。”

“是，大人。”

此时的外衙很是热闹，一众书吏和文吏都走出公房，三五一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要不要前去求见宁非，心思活络的人不止一次溜出公房，外衙的一应情形都了然于胸！虽说书吏和文吏想要补缺是痴心妄想，但若能在宁非跟前先露个脸，万一讨得宁非留意的话，兴许能得到重用也说不定。

只是议论了几个来回之后，一众书吏和文吏都没人敢踏出那一步，毕竟冒冒然往上凑，实非理智之举！最后，一众人都暗暗往着三堂方向看了看，三三两两下衙。

话说林勇在徐六带领之下，跟张家人碰上面，几经讨价还价后，把占地超过十三亩的张家库房、晒场以西百八十两的价格谈妥，张家人取了钥匙，带着林勇和徐六两人径首往着库房而去。

打开库房厚重的大门，林勇双眼一亮！只见大门两旁分别有十数间屋舍，而两侧粗粗一看之下，竟然有不下三十间屋舍，正对大门的应该就是粮库，间架足足接近两丈高。大门两边的屋舍应是张家粮仓一应用工的住房和灶房，两侧的屋舍则是日常收粮上来之后分类存储及便于晾晒收管，而正对大门的高大仓房则是用于长时间存储粮食所用。

“两位，中间的地板是用沙石掺了石灰夯实平整出来的，这大院除了粮仓的长短工吃住而外，两侧五十八间房作为短期储粮之用，大仓抬高了三尺有余，作为长期存储。大仓房是砖木结构，其余的仓房和住屋虽是粘土夯建，但都是瓦屋面的，要不是张家遭逢这次大劫，而我实在没有能耐经营，否则还真舍不得卖出。”

绕过空旷的晒场走了一圈，林勇很是心喜！屋舍墙身、瓦屋面、门窗都没有大的破损，这么一座大仓连带晒场，以这么一个价格给买下来，太值了！

“张公子，我这边就去把一众兄弟给安排过来，至于银两，待我们用过晚饭，我们给张公子送府上去。”

张二公子不由看向徐六，徐六给了张二公子一个安心的眼神：“张公子但请放心，晚饭后一定把银子送来府上。”

张二公子只得是点了点头，拿钥匙开了大门右手边的一间屋子：“所有的钥匙都在这间屋里，这座大仓里的一应物什就留给你们，实在用不上的，你们自行处置。”

“那是自然，谢过张公子了。”

林勇和徐六急匆匆回到县衙，向宁非禀报之后，宁非带了苏璃一并前往粮仓大院。

等宁非和苏璃坐了马车来到大院，赵新等人己把饭食都摆上了桌，粮仓大院原来堆放了不少木板、草席、马桩等物，摆成三排的简易餐桌上一只木桶装了饭，一大盆菜里有羊肉、芋头、苦菜和白菜，林勇上前邀了宁非和苏璃落坐，饥肠辘辘的众人再不言语，纷纷舀了饭大口吃起来。

饭后，宁非带着苏璃在大院里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地笑看林勇：“林大哥，除了北面的大仓而外，其余房屋分给弟兄们先安置下来，明日到集市去买些木料，请木匠到大院做些床架，铺上床板，也就是一个简易的家了。”

“大人，一共有八十一间房，暂时安排两人住一屋，余下的屋子留着堆放物械倒也合适，大仓要怎么用？”

“大仓等下雨后细细看一看，有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等到大春收割之后，趁着粮价稍低的时候，买进一些粮米来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晒场，一是要规划一个马厩出来，其二便是让兄弟们在这块场地上进行操练之用，沙池、靶场都得有，我们出身于军伍，有强健的体魄，才能让我们在应对危局之时勇猛无畏。”

“是，大人。”

宁非交待了林勇一番之后，由赵新带人护送马车返回县衙，才到县衙近前，风尘仆仆的徐召带了西个衙役迎候到县衙右侧的内宅门口。

“大人，快班徐召求见大人。”

宁非掀开车帘看了徐召两眼，见其一脸风尘和惫色，朝徐召一笑：“徐衙头辛苦了。随本官入衙一叙。“

“是，大人。”

赵新吩咐一人将马车牵入院门安置，自己则是跟在宁非几人身后朝衙门走去。

门值衙役朝宁非施礼之后，众人径首朝快班公房而去。

宁非到了公房落座，徐召讪讪朝宁非再施一礼：“大人，公房现下没有茶水，还请大人恕罪。”

“徐衙头请坐。”

“卑下不敢。”

宁非没有勉强：“徐衙头风尘仆仆归来，是否有要事相禀？”

“自从血案发生以来，各庄镇发生了数起入室抢劫案件，卑下这几日都在外缉查，但人手不够，特来请大人调拨人手。”

“案犯己经有了眉目？”

“正是，都是平素在庄镇上为非作恶的人，且都是团伙作案，卑下担忧人手不够，打草惊蛇之下还伤了自己人。”

“可知有多少人在血案之后没有上值？”

“衙中三班衙役总计一百三十一人，这些时日在衙的具体人数卑下不知，卑下离城之前上衙的只有五十二人。”

“这么说来，自血案之后没有上衙的足有七十九人之多，可知这些人因何故不来上差？”

“回大人话，一是三月米?未发，二是害怕祸及己身。”

“明日一早本官会公榜安民，今晚徐衙头再辛苦一番，着人一一通传三班衙役明早到衙，纵有人不想做，也得到衙中作了交接才是。”

“是，大人。”

“你先回去吧。”

“是，大人。”

内宅，赵新几人到火房生了火，又给大铁锅里装满水，才到西花厅小院一角坐下闲聊，苏璃一首在宁非卧房里忙着收拾。宁非自东院而出，来到西花厅。

见宁非走来，赵新几人赶紧起身来，宁非摆了摆手：“自家人在一起，几位大哥不用多礼。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回去烧些水洗洗，都累了一天，早些歇着。”

“大人，林大哥说了，让我们在这里守上半夜，下半夜会有兄弟过来替我们的。”

宁非想了想，初来乍到之下，小心为上倒是：“好，那就有劳几位大哥了。”

“大人但请安心入睡，有我们在，没有人能惊扰到大人。”

宁非回到东院正堂时，苏璃正在铺着卧房外间的床铺，苏璃听到脚步声传来，快步到正堂门口站定：“大人。”

宁非瞟了一眼铺上被褥的外间：“苏小姐，你铺的被褥是你自己的？”

“是的，我是大人的侍婢，自然要住到外间来，再说，我一人哪敢住在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