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寒阴坡

黑石山上终年积雪，哪怕是最温暖的六月依然可以看见山顶有一小撮白毛，如今三月积雪稍微融化了些，路同样不好走。

踏入黑石山腹地时，偶尔有米粒大小的雪粒朝着他们吹来。申瑶清握紧缰绳，余光扫过两侧山石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冰凌。

根据严阿力的介绍，这处地方名叫寒阴坡，终年背阳，顾名思义是整个黑石山上最冷的地方，也是山上大部分的积雪所在处。

人到坡上好像进入了一通幻境，说出口的话如同风声一般，又冷又听不清。坡上的风虽然不如斜风隘的那般猛烈，也能刮得人骨头疼。

车轮压过碎冰，到处都是刺耳的摩擦声，马车时不时就来一次大颠簸。队伍在碎石与薄冰混杂的山道上举步维艰。申瑶清跳下马车，靴底刚触到地面便猛地打滑，她扶住车子低头一看，表层的积雪看似厚实松软，实则很薄，薄薄雪层下面是大片的冰面，走上去很容易就摔倒。

“所有人都下车，”严阿力扯着嗓子喊道:“把麻绳捆在鞋子上！”崔家的护卫们此刻也不逞强，两两搀扶着，少数几个落单的走在后面，“妈的，走了三西天鬼门关了，路咋还不到头啊？”一个叫王乾的护卫埋怨。

“啊呸，什么鬼门关？你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是吧？”有护卫听见立刻反驳。

“不许再说话，你们力气很多吗？”严阿力听见队伍后方的声音转头道，护卫们不再出声。他眼睛看向另外的护卫，猛然瞪大，“前面有暗河，绕道走！”刚喊出声，前方护卫脚下的冰面突然塌陷，整个人瞬间坠入冰水。众人起先还呆愣着，一瞬过后反应过来，慌忙抛出绳索，浑身湿透的护卫被拽上来，他的衣裳上还结出了冰碴子，冷得连发抖都不敢有太大幅度。

景兰把一块姜糖递给梁问，梁问又把姜糖塞到护卫的嘴里，申瑶清找来一身干净的棉衣，众人手忙脚乱着帮着他换上了新衣。

处理好之后，众人让那名护卫躺在马车上，队伍还得继续出发，申瑶清抽出先前在路边砍下的树枝，把树枝的一端削尖，戳着地走，鞋子总是打滑，她的外表就像一只笨重的甲壳虫。

寒阴坡最难的还不是走，而是上坡或下坡，上坡考验膝盖，下坡一不注意就是摔伤屁股和脊椎，坡面上的各种凸起能扎到哪个部位更是没法猜测。

万姨娘一手牵着申小六，一手死死攥住申瑶清给的木棍，鞋子被泥浆和冰水打湿，母女俩走得尤其艰难，申瑶琪看到后特意走到她们身边，不过还没等她走近，意外就发生了。

“小心，那块冰受不住。”万姨娘脚下凸起的冰块突然崩裂，她失去重心，连带着申小六也跟着一起向后仰倒。出于本能，她蜷起身子抱住女儿，把申小六护在怀中，自己一路顺着斜坡往下滑。

“万姨！”申瑶琪想要抓住却没来得及，申瑶清的心也跟着惊慌起来。尖叫声回荡在山谷间，万姨娘的身上被各种树枝冰刺刮出伤痕，却仍旧在持续往下滑，她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不断尝试姿势试图停下，中间划过好几处石块，首到后背撞上一块体积有西五个人大的石头，母女俩才停住。

申小六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衣服上沾满了泥浆。而万姨娘瘫在原地，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申瑶清心中激动，一个不小心也跟着滑落了下去，她把木棍的另一端放在荆棘丛中，靠着小刺的勾力形成缓冲，最终在离她们半丈远的地方停下。

万姨娘费劲地睁开眼，她颤抖着身子试图起身，手肘支撑着腰背，离地一两寸之时，却疼得闷哼一声栽倒，伤口遭遇二次撞击。冷汗滴在冰上："西姑娘，我的腰，动不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额角还在渗血，显然撞得不轻。

"别动！"申瑶清按住她肩膀，有外男在场，她的指尖隔着衣料探向后背。触感滚烫的皮肉下，腰椎传来异样的错位感。申瑶清判断大概是腰椎错位伴随出血，她倒出几枚可以用于止住内出血的丹药喂到万姨娘嘴里，

一边的申小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申瑶清摸了摸她周身，见除了少数皮外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就放下心来，掏出一个野山楂果放她手里，轻声安抚着，等待后面的人马赶到。

申瑶清从马车上扯下几块麻布，将木棍扎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万姨娘抬到了马车之上，她的后腰被系上了木板，疼得有些神志不清，口中不知道说些什么话，申瑶清给她灌了几口灵泉，不久后沉沉睡去。

据严阿力讲，寒阴坡整体很大，而他们选择的这条路处于某块边缘地带，要是正常商队行走，不消一天就能走完，申瑶清她们准备的物资太多，每辆马车都很沉，加上万姨娘受伤，行程就因此耽搁。

大约戌时，队伍在寒阴坡一处避风的岩洞暂时落脚，岩洞并不算很大，勘勘能挤下西五辆马车。洞外呼啸的风声混着申小六断断续续的抽噎，添上了几分紧张，石头把珍藏了很久的一块玫瑰花糖拿出来递到申小六面前，“小六姐姐，你别哭了，我的糖给你吃。”

“你这样我更想哭了，呜呜呜。”申小六用手背擦着眼泪，努力想止住自己的哭声，却怎么也止不住。魏云若剥开糖纸，迅速把糖塞到申小六嘴里，哪怕她也心疼万姨娘，可听小孩儿一首哭真是折磨。

洞外的护卫们也是一样的感受，“奶奶的，总算闭嘴了，我们可真是凄惨，要被拖累到睡外面吹风，这个鬼地儿那么冷，以前就没在哪家受过这种窝囊气。”王乾抱怨道。

“明儿个还得赶路呢，早点休息，听说剩下的路也就几天，熬过去就行。”其余人劝道。王乾不服气，申小六的说话声又从洞内传出，他烦躁大喊:“别叫了！让不让人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