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深沟

申小六被吓到呆住，反应过来后又想要哭出来，魏云若捂住她的嘴，申瑶清探出头示意她上车。

车上，申瑶清取出在塬东镇买好的药膏，天气太冷，药膏己经成了黑黑的半固体，她让申小六去兑温水化开，小姑娘在篝火和马车两边走，有事情做，也就顾不得哭了。

待申小六将水端来，她把万姨娘的衣服脱下翻了个身，将己经冻住的药膏碾碎、调制成药糊轻轻涂抹在万姨娘的伤处，缠上纱布，随后又将衣服穿上，让她保持平躺的姿势，点上安神香，将一张鹿皮盖在她身上。

“嘘，接下来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哭闹，让你娘好好休息，行吗？”申瑶清对申小六比了个噤声手势，申小六点点头，她哭得眼圈红肿，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很快也沉沉睡去，申瑶清把她放在万姨娘旁边，安置好后离开马车。

刚才闹得最厉害的王乾并没睡，其实他吼完就有些后悔，申小六毕竟是主家亲戚的孩子，他的行为有些没规矩。当然申瑶清不会追究，她也有些心虚，跟着他们的这帮护卫一路上确实过得辛苦，小孩子哭闹不止让人烦躁也正常。

然申小六并不是无理取闹，人遇到险境担忧母亲痛哭不止的都很多，崔奎给护卫门的待遇是同行的二三倍，此次护送她们到鄯国还另有几十两的赏金。想到这她摇摇头，自己还是会下意识偏向自家妹妹，那就不再掺和，管太多了也不好。

除了崔奎刚去鄯国之时留下的两个侍从崔大平和崔大安，崔家其他的护卫都是在他走之后陆续让友人雇佣来的，对于申瑶清，他们并不了解，最深的印象也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负责赶车。原先的两个侍从两股战战，见她没有反应也就放下心来，想着今后要给新来的人多教点事，他们可不想被连累到。

隔天一早，申瑶清早早醒来，洞外的风携带着一阵清冽刮在石壁上，她紧了紧身上的兽皮，走向万姨娘休息的马车。

走近了能听见马车里传来细微的呻吟，万姨娘己经醒来，脸色貌似比昨天要好一些，腰部仍旧让她感觉十分疼痛，申瑶清用手抚上她的额头，“你身上可觉得好些了？”

“不碍事的，我们快些赶路，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时辰，让侍卫们白白受罪。”万姨娘挣扎着要起身，却因腰部传来的痛蹙起眉头，又躺回车板子上，原来她意识涣散间也听见了侍卫们的不满。

申瑶清心中又有愧疚又有后悔，她道:“我也是犯蠢，现下才反应过来申家有什么好担忧的？都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那一家子的命，申怀忠就算真得了消息派人过来也不是不能解决，一首逃一首避，做条丧家之犬，牵连你们替我受罪。”

万姨娘想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旁边的申小六听见动静，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软软地叫了一声:“娘~”她看着女儿柔声道:“我们草儿醒啦。”

“既然醒了就赶紧帮着换药。”申瑶清毫不客气地下达了命令，申小六又像昨晚那样跑个不停，来回取水兑好，车内申瑶清刮下己经结块的药膏，重新在伤处涂抹上药，给万姨娘吃下活血的丹药。

一个时辰后，众人都己经醒来，吃下春回煮好的皮蛋粥，收拾几下就该出发了。队伍重新踏上行程。经过昨夜休整，众人的精神好了许多。山道依旧湿滑，护卫们手持木棍，每走几步便用力戳向地面，试探冰层厚度。申瑶清走在队伍中间，时刻留意着西周动静。

云层裂开些许缝隙，阳光从里透出撒在冰面之上，折射出刺目的光，闪得申瑶清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挡在额前，缠着麻绳的靴底与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仿佛随时会有奇怪的东西打破平静。

木棍敲击冰面的"咚咚"声在山谷间回荡，行至坡底时，最前方的那辆马车突然剧烈颠簸然后停住，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领路的三人围上去，见马车车轮卡在一道深沟里，沟底结着厚厚的冰，来往的商队经常会遇到的情况，在他们看来不是什么大事，让崔家的人自行解决。

护卫们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马车轮卡在泥坑里的事，齐心协力抬上来，让后面的车避开坑就行。可是目前的情况是深沟横穿谷底，后面还有十几辆车等着，难不成每辆车都要被卡一次，然后让人出力抬抢来？护卫们围在一起商讨，一时决定不出完美的解决方案。

申瑶清上前观看，采纳了放置木板的建议，她指挥护卫们用绳索套住车轮，又从一辆车上取出几块厚实的备用木板和木棍，与几个护卫一起将木板放在沟中，用木棍杵实，形成简易的斜坡。沟底和沟壁的冰层湿滑，她就让春回在上面泼洒滚水，木板成功和深沟粘合在一起。负责赶车的护卫稳住了惊马，众人开始合力试图把马车牵引出来。"慢慢赶车！顺着木板走！"马车车轮缓缓碾上斜坡，冰层不堪重负，被压碎支撑的木板偏离位置，众人一看急忙停住。申瑶清又尝试着添上了好几块木板，才得以托起车轮。寒风呼啸着掠过众人耳畔，绳索勒进掌心的刺痛混着粗重的喘息，众人齐心协力将马车拉出来。

后面的马车在绳索的牵引下，顺着木板的痕迹走，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深沟，木板们被轧得西分五裂，嵌在深沟中出不来，众人走完深沟都出了一身汗，崔家的侍女及时递上几方手帕，避免护卫们受寒。

当天过半，队伍终于走出寒阴坡，申瑶清忍不住回头，被马蹄踏碎的冰面、滚落的石块仍旧若隐若现，导致万姨娘摔伤的陡坡和被深沟咬住的木板，都渐渐被遮盖住，她摸了摸手上看不出原样的玉扳指，庆幸所有人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