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云雾退散

五天前申瑶清被假装赶出去之后，没有像万姨娘一样住在隔壁的崔家，就在妩上绣庄附近的面馆打下手，绣庄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不正经的，钱桂枝她们就住在里面，白天是绣娘，晚上做暗娼。

按照利州的商业管制律例，妓院不得开设于官署附近和居民巷中，且正规的妓院入门就需要三百文的费用，交不起这份钱的人也有不安于室的需求，民间滋生了大量的暗门子，申瑶清她们所在的这条巷子就是利州的产业集中区，因此之前她们一行人会被误会，想不到当初千挑万选正中雷区。

想要在这一带开设娼馆不是容易的事，需要得到同行之人的引荐之后前往地头蛇处拜山头，申瑶清想起之前在野狼寨的报件上看到“脂粉税、条子税“一类的记载还觉得不解，现在是全部想通了。

深夜，姐妹俩又翻出那堆纸张寻找线索。

“找到了！”

申瑶琪呼喊，“乾得二年冬月廿一，欠妩上绣庄贰拾叁两银另伍佰肆拾柒文，现己结清，交付利州城东宋安林。”

因着申瑶清倒贴工钱，面馆的老板允许她到处闲逛，从往来的食客中她了解到，城东的宋家十年前有一个儿子认了当朝最有权势的太监做义子，如今宋家就是利州一霸，宋安林是宋家的少爷，年纪轻轻就能管住一部分产业，端的有当家风范。

注意到宋家这条线索之后，申瑶清就在宋家和街巷周围来回晃悠，成功抓到了几个埋藏在她们宅院周围的眼线，她自己也被其他的眼线注意到。

识趣的就打一顿关起来，想索她命的反被她索了命，钱桂枝就是在三天前的晚上，看见这个轻而易举被她想办法赶出去的婢女一刀一刀杀死两个龟公，威逼利诱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

宋家服侍的太监老了，他为官时得罪的人家纷纷开始报复，宋家身在利州不至于被连累到倾家荡产，但也被波及到，有人拿从事暗门子生意的事来说事，宋家的这条黑色产业面临崩溃的风险，需要做些事情回血。

恰好他们听说利州来了个落魄宗室女，就打上了攀附皇亲的主意，宋安林长相风度翩翩，好听话是手到拈来，能够接触到的年轻女子没有不恋慕他的，打动一个除了头衔什么也没有的县主不算难事。

可是魏云若平时足不出户，宋安林想要接近她实在不容易，于是就想了一个计划：让钱桂枝扮做坚贞不屈惨遭残害的，利用人想要拯救弱者的心态接近魏云若，再取得信任，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让宋安林在魏云若的家中成事，这样无论如何想赖也赖不掉，更说不上强行逼迫的罪名。

计划越完美越容易出岔子。

妩上绣庄离她们的宅院也就不到半里地，钱桂枝来到的当天在她们门口磨了半天也没人出面来找，好像是巴不得她们收下，随后申瑶清发现此女身上旧伤不多，遍体全是新伤，心中很快就确定是一场欺骗，在景兰带着钱桂枝去洗漱的空隙敲定了接下来的应对方案，将计就计。

或许是因为得到过权势的庇佑，宋安林对自己的计策很是自信，半点都不曾怀疑过钱桂枝的情报，当他按照信上的时间来到幽暗的巷子里，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在整个计划里，宋安林是最重要的实施者，放眼整个黑色产业链，他又不过是既得利益的一环，单单杀掉他，对整条巷子或是利州的产业形态不会产生大的变化，申瑶清来来回回又做了许多事，包括但不限于把跟野狼寨劫匪来往的信件寄到大太监的仇家府上，烧了宋家的祠堂和店铺，偷出大把暗娼们的契书分出去。

即使最后能够扳倒宋家也没什么用，一座堡垒倒了会有新的堡垒建起，被骗的、被抢的可怜人们依然会遇到新的压迫者。

不过面对压迫，反抗才是真理，堡垒会不断有新的，也会被不断推翻，总有一些人生性懦弱喜欢唱衰，有一套看似现实的理论掩盖心虚，只求别人的鞭子打不到自己身上，申瑶清不想做被鞭子选择的人。

城东的宋府几乎是在一夜间就没落掉，祠堂被烧、嫡长子失踪、掌权人去世，申瑶清并没有等来想象中官差上门询问的场景，反倒是巷子里不少曾经的小店都关门了。

申瑶清不关心以后会不会重蹈覆辙，至少现在结果有了一些好转。她做好准备，打算与崔家人一起去颌州，同时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如何处理钱桂枝与何月桃。

钱桂枝在自述中把自己描述成被欺压的底层百姓，事实上是她自己在孙员外回乡祭祖时混进人群中与他厮混，过了几年威风日子，可她后来被转手多人，受到的苦难都是真的，如若说是自作自受，她貌似也没有做过天怒人怨的事，却承受了加倍的恶果，丑事是两人做的，只有弱势一方要付出惨重代价。

何月桃比钱桂枝有上进心，她自小就被父母卖掉，在同龄的中是佼佼者，之前险些就被城里的富家公子哥赎身，场面一度闹得很大，后来公子哥被家中送往颌州求学，此事就渐渐没了下文。

她们曾经是受害者，现在变成了伥鬼。

当下对待这样的人最体面的方式就是让她们自行了断，为了生存算来算去最后要自行结束生命，未免太过荒诞。

最终申瑶清给了一笔钱，还匀了点粮食，今后她们是生是死由自己决定。

三天后就是要出发去颌州的日子，大件的行李都己经重新收拾好，生活相当悠闲。

“哎哟，可算不用整天戴着大把钗环首饰，好几斤呢，勒得我头痛。“魏云若整理着首饰箱子。“也不用早起梳头化妆摆假把式。”

“崔家的几个姑娘每天都要梳妆呢，成天也不出二进门，连在房间外待久了也不行。”院子里，申瑶琪说着在崔家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