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绣娘

三更的梆子响过，一顶小轿停在了陈府的门前。

轿帘掀起，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缓缓探出头，小臂轻轻搭在丫鬟的胳膊上，手指，避免伤到两寸长的指甲。

老嬷嬷举着灯笼凑近，绣娘的十指纤细犹如白葱，指甲用浅粉色蔻丹晕染，圆润通透，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柔美婉转，她发誓自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般金贵的指甲。

“路娘子，我知你是个有本事的，丑话说在前头，我们高门大院的规矩，进来以后不许乱看、乱说，也不许乱逛，要是不知好歹，我们有的是法子让你在具州城待不下去，你明白了？”

路娘子的丫鬟拿出一封信件递给老嬷嬷，“你们这些高门里多少腌臜事我也听过，我们娘子不稀得沾染这些。”

老嬷嬷闻言有些愠怒，“娘子更应当好生管教自己的丫鬟，竟然这般无礼！”

路娘子懒懒睨了眼，“下回不可如此莽撞，听见了没有。”

这样做做样子的训斥自然让老嬷嬷不满意，她还要再说。路娘子声音清脆：“老夫人的正宴就在明天，时间不多，还望嬷嬷能够尽快通融，误了时辰耽误了出殡你我都担待不起。”

原来这陈府的老夫人前两天寿终，三日出殡，不曾想本来早早准备好的寿衣破了个大洞，具州城技艺好的绣娘忌讳丧事，不肯前来，只有这位路娘子在布庄掌柜的威逼利诱下答应了前来为老夫人缝补寿衣。

回廊上，老嬷嬷带领着路娘子两人一路穿行，嘴里还一首念叨：“本来我应当带你们去瞧瞧西奶奶的面儿，可你们来得实在太晚，西奶奶白日里忙，现在己经睡下了，你们就记住，是我们西奶奶派的人去请你们来。”

路娘子问道：“不知西奶奶是在哪个院？我们等会儿办好事也好过去露个面。”

老嬷嬷奚落：“西奶奶住在临喜斋，那是离我们老夫人最近的院子，今后露面就不要想，我们西奶奶有城里最好的绣娘做衣裳。“

路娘子不死心，“那将来哥儿姐儿大了，也该增添衣物……”

“轮不到你。“老嬷嬷心中得意，刚才这个绣娘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还想拉生意，门都没有。

“西奶奶的哥儿才不过一岁，都还离不得西奶奶，钟娘子应付得来！”

路娘子与丫鬟对视一眼，又开口：“既然这钟娘子有恁般本事，怎么不见她来做这差事？别是就没这号人物，你诓我的。”

“你当谁都跟你们这小门子的一样？钟娘子是当年西奶奶带来的陪嫁，自然只给我们奶奶做衣裳。”

“那怎么你们奶奶还得亲自照顾哥儿，难道是没有奶娘吗？”路娘子不解。

“你在胡吣些什么？我们哥儿生来孝顺，又得老太太欢喜才一首养在临喜斋，没见识的……”老嬷嬷不知不觉就开始喋喋不休。

“赵攀！你这婆娘三更半夜的在说什么话！搅得人不安生，明儿还早起，要是害得我耽误了，看我不到西奶奶面前告你的罪！”

赵嬷嬷不敢再言语，默默带着路娘子和丫鬟前行。

老夫人的院子在三路中间，从角门进入到这里足足走了快一刻钟，远远的就能看院中灯火通明以及时不时走过的人影。

等到这时，赵嬷嬷提着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路娘子的丫鬟从身后环住她，装满了的布包紧紧覆盖在她的口鼻上，她不断抓挠着丫鬟的手臂，头上的簪子在挣扎中掉落在地，“当啷“一声脆响。

“对不住了。”申瑶清压低嗓音，将她整个人往怀中带，不久后，赵嬷嬷的身子彻底下去，申瑶清缓缓放倒她，取出细绳捆好手脚，将一块手帕揉成团塞入她口中。

床榻上的布帐无风自飘，繁复的缠枝莲纹随着清透的纱幔一起舞动。

床上的女人怎么也睡不安稳，荣寿堂传来的哀乐声让她猛然惊醒，醒来看见的便是这样略带诡异的场景。

床帘之外，还有一抹黑影，她以为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但又下意识地觉得情况不对，不发一言，首到长长的指甲撩开帐幔，匕首抵在她的喉间。

一声惊呼划过临喜斋后迅速归于平静，院中大大小小的仆人要么在荣寿堂忙活，要么在劳累一番后吸入沉沉入睡。“你，你是谁？”

她浑身发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今天从府外绑了两个丫鬟进来，她们在哪？”

申瑶玉一听这话轻轻吸了口气，说话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你是，妹妹？”她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你管我是谁？赶紧交代那两个丫鬟的下落，不然刀剑无眼。”申瑶琪不敢跟自己这位三姐说太多，上辈子的经历仿佛还在眼前。

她这个三姐从小就聪明，被身为大儒的舅家看中定下娃娃亲，偏偏是个疯子，上辈子不仅害死了姨娘和景兰，也害了申瑶清和无数普通老百姓。

“那两个丫鬟我不过是想留着打听一下有没有可靠的进货渠道，如今这个世道导致我们的生意太不好做，我才想了这么个下策，结果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这就带你去找她们。”

申瑶玉堆起笑容。

“妹妹要是不信我，你就把匕首架我脖子上，我要是有一个字不真，你尽管取我的命好了！”申瑶玉说着还把脖颈往前伸几寸。

见她一副坦荡荡的模样，申瑶琪将信将疑，手上的匕首也微微挪动了几分。

申瑶玉起身，带着她走到一处跨院中，推开其中一间房门，两名少女睡在地上，申瑶琪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夏至与春回！

就在这一瞬间，申瑶玉手臂弯起，手肘狠狠击向后面人的胸腹，申瑶琪闷哼一声，匕首偏移了半寸，随后手腕处传来刺痛，抬头一看是被扎上了几根银针，匕首从掌心滑落在地，被申瑶玉趁机捡起。

“妹妹，你说你这么在意这些下人的命干嘛？这下好了，你年纪轻轻的又是女儿，难道要送到官府吗？为了我们申家的名声，就由我来操劳些，送你个痛快，下辈子眼盲心瞎，少管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