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主持

自回到檀都之后，申瑶清在外就少有单独一人的时候，上午与人碰上了就探讨学问，傍晚被崔奎带着赴宴，可以说出尽了风头，颇有鲜花着锦之势，看得国子监的同僚都有些眼酸。每天和人虚与委蛇，面对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还得得体地应对，假笑太久，生活过于不平静，她希望赶快停下来，但万俟畀的一道旨意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万俟畀深感鄯国教育现状不佳，建国以后不仅开了国子监，又增设太学，迫切想要人才，但鄯国贵族阻力太大，许多势力顽固不化，有心腹大臣建议从信仰上下手。教育学以儒家学说为最佳，推广儒教的方式之一就是修建孔庙。西鄯立国不过数年，全国只有大大小小十一座孔庙，年份都在百年以上，且都名存实亡，里面无非就是些野道野僧，行些偷鸡摸狗之事。

万俟畀打算把檀都的两座全都推翻，其中一处用作修建行宫，另一处增加面积新建孔庙。修建对朝堂来讲是大事，当主持必须要具备学识和时间精力，万俟畀的少数心腹少有闲暇，他又不愿意此事落到有权柄的汉臣手里，但鄯族的大臣不是极力反对他就是目空一切，担不起重任。

推来推去，事情就落到了申瑶清头上。右贤王一派极力支持由她主持，一个寄居在崔家的孤女，所能依仗的就是崔家的一点亲族情，国子监职位清闲，应当有不少闲暇，几次出版书和鱼盲山一战证明学识也不在众臣之下，貌似是鄯国朝堂上最合适的人选。

申瑶清知道自己又面临一个坑，她虽然在申家读了些诗书，且还记得一些前世的知识，但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科举出来的，不可避免的有一些缺陷。接到旨意当天，申瑶清就在国子监的藏书阁待了两个时辰用于找书，结果一无所获，崔家的半卷?营造法式?在她手里发挥不了大作用，最后还是在画中找到了一本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考工记?。

“大人，轨粟商队的木料被人扣下了！”梁问拧着眉头。

申瑶清道：“没本事建设国家，有本事刁难人，郡主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梁问沉默一瞬，摇了摇头，看来骁罗不打算趟浑水。

申瑶清找到了之前打过交道的轨粟商队的首领，对方承认了是有人授意要故意拖延工期，不肯说具体是谁，看在两人早有往来的份上，他愿意帮忙说情，代价是要拿出?千字文译本新编?在鄯国西北地区的现有收益，且不得再继续发行。

他话一出，申瑶清心中就有了底，她看起来有几分失魂落魄，转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商队首领脖子上，“我下手没轻重，除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那人急了，背后是土墙退不走，前方的女子看起来精瘦却也让人推不开她的臂膀，眼前的人比想象中可怕。“是，怯昆大人的部下叫我这么干的，事成后你的书赚的钱都归我和他六西分，我，我答应了。”

怯昆

“我不管你答应了没，明日我要听到木料正常运来的消息，否则取你的性命！”

“是是是，我马上写信叫人送出去。”

“不用，我来写，你盖章就行。”申瑶清往他后脑勺轻轻一劈，壮硕的汉子立刻进入了短暂昏迷状态，等他醒来，申瑶清还好端端站着，就等着他清醒。他规规矩矩找到印章盖上，随后又陷入了昏迷。

轨粟商队敢不配合修建，是被利诱了不假，但右贤王的势力也确实不是区区商队能得罪的，她猜测仅凭一封信能够调来的木料最多够前期使用，必须要另想办法。她在檀城城郊兜兜转转，成片的胡杨林隶属于皇家，非特殊指令不可砍伐，在皇家胡杨林场外，还有一大片种植着榆木的次生林。

申瑶清带着工部匠人深入林场，发现百年榆木虽质地坚硬，却因弯曲难以被用作栋梁。她翻开薄脆的《营造法式》书页，其中提到一个"包镶法”，恰好能补全榆木的劣势。于是她命人将榆木剖成薄板，用榫卯拼接成方形"复合柱"，外层再贴胡杨木薄板用作装饰。又从崔玉晗那里得知檀都城外东面有一处废弃的军营赏给了若卢家，到现在没动工，她厚着脸皮去求，得到默许后拆取旧木料，用"锛凿法"削去朽坏部分，经桐油浸泡后制成斗拱构件。

在鄯国人看来方子有些偏门，执行的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阻挠，监工时不时就要找茬，有时连负责动手的工匠都不愿意听从命令，申瑶清又从若卢家借了兵士来稳住局面。

“按《考工记》规制，柱础需覆莲瓣纹！所有人都按照命令给我做。”她示意工匠搬出提前烧制的青石构件，每块柱础侧面都刻着“材分制度”换算表，“要是有人不愿意做或者有其他想法，也可以来跟我交流一下。”她捡起一块二尺长两寸粗的废木头，双臂使劲把它掰成了两截。

木料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才将将过了第一关，紧接着就是地下的工作部分。

地基开挖前，申瑶清按照专业书籍的指点，率工匠持“水平”（古代水准仪）对地势进行测量。“此处南高北低相差约三寸，需筑夯土台基！”她指着木杆上的水位标记，命人在西角埋下“志桩”，桩顶刻着“天圆地方”卦象。

鄯国巫师闯入工地时，正撞见工匠用“望筒”观测星象定方位，铜筒内壁刻着二十八宿图。申瑶清从深坑中捡起半截鹿角，十分自信地道：“此乃《春秋》记载的‘瑞兽遗角’，正合孔子‘麒麟现世’之说。按照礼制，应当将其嵌于中轴础石。”她又命人连夜绘制麒麟壁画。

同时，他手里还拿着一张帛书，上面详录着有关曲阜孔庙旧制的内容：庙门需开六扇，取六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