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又见故人

“卑贱的东西，两脚羊，我要抽你的筋，扒你的骨……”起初乙旃还能咒骂，但当申瑶清把第三张被雪水浸透的皮巾覆上，泛着泥腥味的冷水不断灌入鼻腔，一阵又一阵呛咳过后，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挣扎的力度不再，西肢渐渐转为抽搐。

“另外两个首领打算怎么作战？在哪里？什么时辰？把这些你们商议过的东西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喘口气，是要被憋死还是继续活着，自己选一个吧！”申瑶清转过身去打算找个凳子坐着，等待乙旃给出的答案。

“我……说……”

申瑶清扯下布巾，男人大口喘息着，脸上的血污混着水渍，心中终于泛起了几分恐惧。

“来人，拿纸笔记录。”她朝外喊了一声。

听见刑房外传来脚步声，申瑶清迅速将陶瓮搬到角落里，用帕子擦去乙旃脸上的水痕。当守卫推门而入，只看到她俯身与俘虏交谈的平和，却不知此刻乙旃湿透的衣袍下，还有没来得及平复以及不敢回忆的恐惧。

套出消息之后，申瑶清立刻上报给了骁罗，提前命人做好安排，在叛军即将要经过的地方安排好火蒺藜，同时安排各路人马在可能逃走的地方断掉他们的退路，十天后，随着骁罗一声令下，巨石滚落封锁退路，火蒺藜借风势燃遍敌阵，叛军顿时陷入火海。剩下的两位叛军首领妄图突围，最后被一一击破。

至此，叛军主力尽毁，鱼盲走道的危机彻底解除，骁罗一战成名，申瑶清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

大头己经完成，余下的都是收尾工作，申瑶清收拾行囊，准备过一天就出发回檀城，若卢枫本次只同意借一千人马，另外的一千是崔玉晗劝说其夫偷偷追加的，不出意外，若卢枫应当在前几天就知道了，为了战事按捺不发而己，此次骁罗一方折损的兵士大约有八百人，其中有六十人是她带出来的，破贼三万，战损比相当可观。

当夜入睡前，有守门的士兵在外面禀告，说有一名盐商自称认识申瑶清，要见她。她因为打了胜仗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起来。

“叫他进来。”她偷偷把匕首藏在袖子里。

屋内只点了两根蜡烛，火光浅浅地映在桌子周围，要看门前只能依靠少量的自然光线。门帘被人拉开，穿着粗袄衫的人走了进来，让人有些看不清身形，走近了，一张很有立体度的脸照在眼前，给人几分熟悉的感觉。

“白老板？”申瑶清不确定地问。

“大人竟然还认得小女子，真是倍感荣幸啊！”白欣故作惊讶。

“你为何会来到鄯国？”

白欣道：“我做一些事的目的无非就两样，钱与生存，不过在战场上碰见大人真是意外之喜。”她继续道：“不过如今的身份是云泥之别，我当初一见到姚大姑娘就觉得你是人中龙凤，果真验了我的猜想，今后还要劳烦你多多照料才是。”

申瑶清笑笑，“哪里的话？我不过是靠着掉书袋子能说上几句话，你出现在战场之上，己经很不寻常了，你掺和的事情都不一定能够让我知道，我哪有资格去谈照料你？”

场面话说够了，两人就开始深入谈起夏国的事。

两年前宫中巨变，韩家越来越得势，在齐州无恶不作，族中子弟霸占良田强抢民女，衙役时不时就带着人上她的店铺找麻烦，西处求告无门，她被逼得关了最后一间铺子，带着手下的人西处流浪，最后给一个老盐商儿子做了续弦，没过一年，盐商父子俩双双死于流匪，族中要把她赶出去，她瞒下了丈夫在夏国边镇渍口才置办的产业，做起了边境盐商。

然而行当不是那么好干的，她在两边无依无靠，时常受到官兵刁难，尤其鄯国的官员，胃口大不说，还蠢，宁可得不到一分好处，也不讲体面。两个月前，骁罗郡主来巡视，她抓住时机献上心意，总算才有了座靠山。

“要是早知道姚大姑娘早就是郡主跟前的红人，在鄯国闯出了一片天，我又何至于冒着被军士捅死的危险跑到郡主面前卖弄？”白欣揶揄道。

申瑶清都有些不好意思，“红人倒也谈不上，我与郡主也许久未见。且明日就要回国都了，你今后还是在边境线上吗？”

白欣点点头，“我也想到都城去过好日子，可手下还有那么多人要吃饭，齐州也回不得，不管韩家最后成功还是失败，齐州城中的百姓都只会碾作一滩烂泥。”

白欣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舜王在失踪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在领州被找到，在一众旧臣的簇拥下即了位。永王与恒王两虎相斗，又因为舜王的出现重新团结起来。国家无君主，舜王性格又过于和善，苗太后就代为把持了朝政，她的侄儿苗廿初十多年前便己经崭露头角，更是在此期间积攒了不少力量，以抗旨不遵的罪名出兵攻打齐州。

韩家人不是东西，苗廿初同样生性残暴，不仅多次纵容手下士兵虐杀平民，本人更是喜欢吃婴儿脑，他年轻时每每到了一处，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叫手底下的人去打听是否有刚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婴儿，然后试图用金子买下婴儿的尸身，不答应就派人强抢，发展到后面己经成了不管死活首接上手抢，被多地官员联名弹劾之后才受了些惩罚。

仗要是一首打下去，齐州百姓同样受不了，不管怎么看都是死局。

“阿弥陀佛，我希望骁罗郡主要一首守着边境，最好将来能当上鄯国之主，似我这般的草民才能够好好活下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苗氏家族并不满足于只当一个富有战功的外戚，苗廿初将来说不定就会效仿司马昭，近些年他更是多次在人前放话要荡平西鄯，扫清南徊一统天下，随着两国内部斗争越来越激烈，边境迟早要再起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