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鱼盲山

终于，在半个月前的夜晚，三位镇守西境的旧贵族将领歃血为盟。他们扯下万俟畀下令写的双语公告，高举写着古老鄯文的战旗，声称要"捍卫祖宗的文字与荣耀"。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恢复传统，却又像汉人一样讲究师出有名，为此还用鄯语写了檄文。叛乱的檄文上，"驱逐夏国妖女”的口号格外刺眼，而所谓的"妖女”，则明指申瑶清暗指骁罗。

崔奎沉声道：“郡主两个月前上任，难道没有发现西境的粮草有何波动？有没有可能是欲擒故纵？”

“我也不知，听说乙旃的军队号称有八万之众，实际应当在三到五万之间，说纪律涣散己经是轻了，到处砍杀抓人，不得民心，他败是迟早的事，就怕到时候损失过大，会有人抓住不放，在民间煽动情绪，陛下为了安抚民众说不定就会拿我们祭天，出了头再被压下去可不是轻易能起得来的了，我们或许可以给若卢家去信试试。”申瑶清给出了建议。

“行，我立刻写信，叫崔虎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崔奎打开房门，又马上回身研墨。

两天后子时，申瑶清揣着骁罗给她的信，与申瑶琪和梁问一起来到城外甲士营，抽调走了若卢家的两千私兵，星夜朝着沧川河而去。

十天后，沧川河南岸旁。

鱼盲山的融雪奔涌成沧川河，北岸叛军的帐篷如蚁群般在砾石戈壁上移动或停留。骁罗想起申瑶清昨夜指着羊皮地图说的话，"鱼盲走道易守难攻，叛军若想快速东进，必经落雁河湾。”此刻她望着对岸扬起的遮天蔽日的黄尘，那里藏着叛军引以为傲的铁甲骆驼阵，身披鳞甲的巨兽，正是为突破鄯国的拒马防线特制。

申瑶清带着若卢府出来的两个谋士以及其他人等藏身烽燧台，目光紧盯着鱼盲山巅。"如今己是春来，不知鱼盲山上的积雪会不会在此时消融？”

其中一个叫夏苇野的谋士答道：“夏国的节气指令难以全然适用于鄯国，不过也有共通之处。再有不少时日就是谷雨，天气回暖当会消融，如若，如若融化量大形成洪峰，也不是不可能。”申瑶清点点头，用鄯语在桦树皮上飞快书写，"交给骁罗郡主，叫她传令各军，在沧川河上游开凿暗渠！”

半天以后的另一边，骁罗郡主收到树皮，轻蔑地笑笑，“就这？畏手畏脚的习性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看我的吧。”她按照信上的指示，命数十游骑伪装成盐商，将火药藏在驮运的岩盐中，悄悄运抵河岸。

申瑶清预判叛军会从漠西走廊的关键渡口落雁河湾强渡沧川河，因此她还让骁罗故意在南岸摆出“薄弱防御”的假象，包括但不限于仅用少量兵力驻守、营帐分布稀疏。

她到达的第三天夜晚，叛军果然中计，趁着夜色用羊皮筏偷渡。当第一支敌船触到河面时，南岸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冲天而起，上游暗渠被轰然炸开，鱼盲山上融化的雪水和冰块一起如万马奔腾而下，瞬间冲散了叛军的渡河阵型。

乙旃暴跳如雷，改令铁甲骆驼阵从河岸西侧的白碱滩强攻，南岸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迂回之举。若卢军从两侧的风蚀岩群中杀出，用连环弩射向骆驼的关节。申瑶清命人将火药裹在罗布麻制成的火球中，借峡谷的穿堂风抛向敌阵，爆炸声与骆驼的哀嚎响彻戈壁。

“收兵，收兵！”乙旃身边的军师用大喊着，身上立刻又中了一箭，再也喊不出声。沧川河水位上涨，船只被毁了许多，叛军的大部队只能从鱼盲有道撤离。

据其他两名谋士所言，鱼盲走道的气候是十里不同天，申瑶清根据这一特征制定出了在叛军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截杀他们的计划。退出白碱滩，就来到一处名为缺牙的地方，事实上这是一处峡谷的进出口，多的是干燥的芨芨草，一千游骑军提前两天就己经埋伏在了山岩后，看到乙旃带着溃败的叛军大部分进入峡谷后，他们就着手点燃芨芨草。

浓烟借着山谷风势弥漫开来，遮蔽了叛军的视线，游骑军在峡谷上方观看，叛军的队形再次变得溃散，不停有惊慌的声音传来。骁罗趁机率领轻骑兵从鸣沙原后突袭，马蹄裹着毡布，使得沙地上的声音并不明显，加上风声、人声的掩盖，等到叛军首领发现是她之时，她带领的人己经大杀西方，且逼近到了他面前。

申瑶清安排在后面退路上进行围堵截杀的队伍没能立下多大的战功，因为仅在渡河和白碱滩上，叛军的死伤人数就己经过万，剩下的叛军又在缺牙这里损失大半，骁罗还俘获了乙旃，一仗打得叛军元气大伤。

乙旃一开始不肯交代任何他所知道的事，申瑶清主动请求骁罗把人交给她，承诺用一天的时间给出答复，骁罗起初并不相信她还能有逼人吐字的本事，然而她手下的人把乙旃拷打了一夜也没能得到结果，想了想，还不如交给申瑶清一试，于是便同意了。

刑房里弥漫着血腥混杂的气味，为了在人前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申瑶清进门就把负责看守的人给支了开，乙旃定定的看着她，搞不清这个女人有什么意图。“你是谁？进来做什么？”申瑶清不打算回答他的话。

不一会儿后，只见她将浸透的羊皮巾按在乙旃脸上，他嗤笑道："女人的把戏，难道是要把我给捂死吗？哈哈”说了两句话后，他就笑不出来了，脖颈的青筋因挣扎暴起，锁链把木架上的双手勒到红肿。

"听说鱼盲山的融雪最刺骨，比起断云岭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是不信的，就让你来感受一下。”申瑶清用了一口自认为标准的鄯语说话，也不管对方听懂了没，指尖将陶瓮中的冰水缓缓淋下。水珠顺着羊皮巾的褶皱渗进乙旃口鼻，他突然剧烈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