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荣耀归于大司命

黄远手中的火焰不如对方庞大，但却带着一股超然于外，至高无上的伟岸气息。

它不像苍引导的自然之力那样充满生机，而是带着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伟力。

那阴冷狂躁的气息在接触到冥火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尽管它奋力挣扎，却依旧未曾掀起天大的涟漪。

没有剧烈的碰撞，只有悄无声息的消融。

仿佛冰雪消融于炽阳，又似黑暗被光明吞噬。

一丝丝黑灰色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雾气从小阿朵的额头蒸腾而出，随即在冥火的冰冷气息中湮灭于无形。

小阿朵原本痛苦扭曲的小脸，渐渐舒缓开来。

她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脸上那不正常的苍白也慢慢褪去，恢复了一点血色。

萦绕在她身周的阴冷恶意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黄远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被冥火彻底“净化”或者说“湮灭”了。

他缓缓收回手指，冥火也随之沉寂回体内。

一丝疲惫感涌上心头，调动这股力量，对他目前的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屋子里，那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感消失了。

小阿朵不再发出痛苦的呜咽，呼吸均匀，似乎陷入了沉睡。

门口，所有人都静静的注视着屋子，脸上交织着警惕，期待，忐忑，敬畏，等等不同的情绪。

当木质的屋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黄远强忍着疲惫露出一个笑容。

“活——”

黄远的声音不高，带着明显的疲惫，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土屋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妇人，小阿朵的母亲，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扑了进去。

屋内的景象让她瞬间怔住。

角落的草堆上，她的女儿，小阿朵，不再抽搐，不再呻/吟。

小脸虽然依旧苍白，但是她的呼吸平稳，悠长，带着孩子熟睡时特有的轻微鼾声。

妇人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额头。

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到刺骨的温度，虽然还有些冰凉，但己经恢复到生病前孩童该有的体温。

萦绕在屋子里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冷、疯狂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草药和淡淡的土腥味。

“阿朵……我的阿朵……”

妇人喜极而泣，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却不是绝望的悲鸣，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呜咽。

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门口的村民们，亲眼目睹了妇人的反应，听到了她喜悦的哭声，脸上的警惕与忐忑，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迅速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敬畏所取代。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与一丝丝崇敬。

这……真的成功了？

那个外来的年轻人，真的驱散了那可怕的“东西”？

苍拄着那根刻满符文的木杖，缓缓走了进来。

她没有先看黄远，而是径首走到草堆旁，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仔细审视着熟睡的小阿朵。

她伸出干枯的手指，在小阿朵的眉心上方虚空拂过，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首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黄远。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审视，有惊疑，有释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敬。

她转过身，面对着门口以及外面探头探脑的村民，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司命……仁慈。”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是伟大的大司命，降下了祂的神恩。”

“祂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怜悯祂的子民，借助这位……神眷者的手，驱逐了盘踞在孩子身上的邪祟。”

苍的话语，为这不可思议的事件，提供了一个他们能够理解，也愿意相信的解释。

大司命。

楚地流传的古老神祇，掌管生命与死亡。

村民们脸上的敬畏之色更浓了，许多人下意识地朝着某个方向，或者干脆就地跪拜下来，口中喃喃念诵着对神祇的敬畏与感谢。

将功劳归于神祇，是理所当然。

但同时，所有人看向黄远的目光，也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来历不明、可能带来灾祸的外乡人。

而是……神眷者。

能够被大司命选中的眷属，未来必定会成为一名能够借助大司命力量的强大巫师。

这在巫风盛行的楚地村落，意味着无与伦比的尊崇地位。

黄远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尽管他还不能完全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己经能够听懂一个大概。

虽然功劳成了大司命的，但将一切归功于大司命，既能安抚村民，也能解释他这无法理解的力量来源，更将他纳入了村落现有的信仰体系中。

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时间了解这个世界，更需要时间弄清楚自己身体里这道诡异的冥火到底是什么。

小阿朵的母亲抱着孩子，走到黄远面前，将孩子放在一边，没有任何犹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感谢大司命！”

她的额头磕在坚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充满了最真挚的感激。

黄远想去扶她，但身体的虚弱让他动作慢了一拍，旁边的苍己经开口。

“好了，带阿朵回去好生休养吧。大司命驱逐了邪祟，但孩子的身体还需要恢复。”

妇人这才千恩万谢地站起来，抱着熟睡的女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苍转向黄远，语气缓和了不少，但那份审视并未消失。

“你也累了。阿山，带神眷者大人，去东头的木屋休息。”

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青年应声走出人群。

他看向黄远的眼神同样复杂，有好奇，有敬畏，但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是，巫。”

阿山对着苍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向黄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比之前客气了许多，却也带着一种距离感。

黄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阿山向村子东头走去。

村民们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声不断。

“真的是大司命显灵了吗？”

“那年轻人……看着不像啊，身上一点巫的气息都没有。”

“嘘！苍都说了是神眷者，大司命的力量，岂是我等凡人能揣度的？”

“可他毕竟是外乡人……”

“能救阿朵，就是好人！管他哪里来的！”

议论声中，夹杂着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来自一个同样年轻，面容有些阴鸷的男子，他是苍平日里带在身边教导的几个年轻人之一，名叫阿烈。

“哼，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法，碰巧克制了那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被旁边的人听到。

立刻有人低声呵斥：“阿烈！休得胡言！那是对大司命不敬！”

阿烈撇了撇嘴，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不服与嫉妒。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