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梁上魂锁

吴家祠堂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尸绿。

我抱着苏丫头撞开腐朽的侧门，霉味混着陈年香灰扑面而来。堂内七排祖宗牌位森然林立，最上方悬着曾祖父吴满仓的画像——他嘴角下垂的弧度与父亲如出一辙。怀中的苏丫头突然抽搐，一口蓝血喷在青砖地上，立刻腐蚀出七星图案。

"上面......"她气若游丝，染血的手指指向房梁。

抬头望去，粗壮的楠木梁上果然挂着七把鎏金长命锁，排列方式与苏丫头胸口的疤痕一致。最末那把锁格外崭新，锁身刻着"金锁"二字，正是妹妹失踪时戴的那把！

六块鱼佩在怀中剧烈震颤，拼合处的光线如活蛇般扭向房梁。我拖来供桌垫脚，盐化的右手刚碰到第一把锁，整座祠堂突然震动起来。牌位纷纷倒下，露出后面隐藏的壁龛——每个龛里都摆着只小陶俑，俑身缠着褪色的红绳。

"替身俑......"苏丫头挣扎着坐起，"你爹...做的......"

当我的手触到第七把锁时，金锁的声音突然在脑中炸开："姐...姐..."这声呼唤像钝刀搅动神经，疼得我跪倒在地。锁面上的"金锁"二字渗出血珠，在月光下形成细小的溪流，顺着我的手指爬上手臂。

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把长命锁同时摇晃，发出高低不同的音阶，竟组成那首熟悉的童谣旋律！随着音调升高，第七把锁"咔嗒"弹开，里面滚出颗发光的蓝色晶体——正是史密斯塞进金锁口中的那种。

晶体落地的刹那，祠堂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到下方的密室：十几具孩童骸骨整齐排列成圆，中央石台上躺着个被盐晶包裹的小小身影——是金锁！她的胸口插着七根银针，针尾缀着细如发丝的红线，一首延伸到每个骸骨口中。

"七星锁魂阵。"苏丫头突然剧烈咳嗽，更多的蓝血涌出，"史密斯...跟盐帮学的......"

她的话被一阵刺骨的寒风打断。祠堂大门轰然洞开，史密斯拖着条扭曲的腿走进来，他的左半边脸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盐晶结构的"真容"。

"多感人的重逢。"他的声音现在是完全的金属质感，"可惜你们都要成为盐脉觉醒的祭品。"

六块鱼佩自动飞向金锁所在的密室，在缺口处旋转。史密斯见状猛地扑来，盐化的右手伸长成刃状。苏丫头突然从地上弹起，用身体挡住这一击。刃尖穿透她瘦弱的胸膛，蓝血喷溅在史密斯暴露的盐晶躯体上，立刻腐蚀出缕缕青烟。

"啊！"史密斯发出高频尖叫，"你体内是......"

"盐工的血。"苏丫头咧嘴笑了，牙齿己被蓝血染透，"我太爷爷...留下的......"

她猛地拔出胸口的刃尖，更多蓝血如泉涌出。这些血液如有生命般流向密室裂缝，在金锁周围形成保护圈。史密斯疯狂地抓挠被腐蚀的伤口，盐晶碎片簌簌落下。

趁这空隙，我跳下密室。六块鱼佩立刻围绕我旋转，拼合处射出的光线指向金锁胸口的银针。当我的手碰到第一根针时，整间密室突然亮如白昼——

_无数盐工在鞭打下开凿盐井；_

_妇女儿童被推入井中祭祀；_

_光绪年间的大罢工；_

_集体跳井的悲壮抗议......_

这些画面如洪水般冲进意识。最后闪现的是金锁被绑在祭台上的场景：史密斯戴着灰三爷的面具，将晶体塞进她哭喊的嘴里；父亲突然冲入，却被盐帮的人按住；林秀从暗处掷出匕首，打偏了仪式关键的银针......

幻象消散时，我发现自己己经拔出了六根银针。金锁的盐晶外壳开始龟裂，露出下面苍白如纸的小脸。她的眼皮颤动着，却没有醒来。最后那根针插在心脏位置，针尾的红线比其他粗十倍不止。

"不能拔......"苏丫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趴在裂缝边缘，蓝血不断滴落，"那是...主针......"

史密斯己经挣脱腐蚀，正一瘸一拐地逼近："拔啊！让盐脉彻底苏醒！"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灰三爷的腔调，"让那些贱民的怨气冲垮整个自贡盐场！"

怀中的鱼佩突然全部飞向第七根针，在针尖处碰撞出刺目火花。金锁的眼睛猛地睁开——己经完全盐晶化了！她的小嘴张开，发出的却是千百人的合声："盐...工...苦......"

祠堂外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远处盐场的井架接连倒塌。史密斯狂笑着撕下残存的人皮，露出完全的盐晶躯体："百年谋划，今日功成！"

苏丫头突然从梁上坠下，正好落在金锁身边。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那根主针："姐姐...记住..."蓝血顺着针身流下，"七星...锁命......"

她猛地拔出主针！

时间仿佛静止了。金锁胸口的针孔没有流血，而是涌出发光的盐粒。这些盐粒在空中组成无数微小的人形，每个都在重复着盐工劳作的姿势。苏丫头的身体迅速结晶化，但她的笑容却异常明亮："用我...代替金锁......"

史密斯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扑向祭台。就在他即将碰到苏丫头的瞬间，六块鱼佩突然嵌入她的七星疤痕。耀眼的白光过后，苏丫头变成了一尊盐雕，而金锁的盐晶外壳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正常肤色的身体。

"不！"史密斯的盐晶躯体出现裂痕，"这不可能！"

金锁缓缓坐起，小手握住苏丫头盐雕的手指。当她开口时，声音恢复了八岁女童的清脆："盐婆婆睡着了。"

随着这句话，祠堂的震动停止了。密室的裂缝自动合拢，将史密斯的惨叫隔绝在地下。我抱起虚弱不堪的金锁爬出密室时，东方己经泛白。

晨光中，七把长命锁安静地悬挂在梁上，最末那把"金锁"己经锈迹斑斑。而苏丫头的盐雕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胸口插着那根主针，针尾的红线延伸进虚空，仿佛牵着看不见的魂魄。

金锁突然指着曾祖父的画像："姐姐看。"

画像上的吴满仓不知何时变了表情——从严厉变成了悲悯。而在他画像背后的墙壁上，浮现出一行用盐粒组成的字："盐债己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