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宫中如此危险

赵淮安赶到偏殿之时，陆菀音还一脸无措地站在杨嬷嬷的尸首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到杨嬷嬷脸上似乎沾着脏东西，本想蹲下给杨嬷嬷擦擦脸，可奈何身子太重，实在无法蹲下，便只能作罢。

刘嬷嬷在旁安慰道：“夫人宽心，老奴会着人给杨嬷嬷整理干净，让杨嬷嬷体体面面地走。”

赵淮安忙走过去，对刘嬷嬷说道：“先把杨嬷嬷抬下去，找个地方厚葬了。”

陆菀音一把拉住了赵淮安：“别。别把杨嬷嬷带走。让我和她再待会。”

赵淮安握住她的手：“你如今怀着身孕。你不为自已想也要为孩子想。如今夜已经深了，你得回去歇息。”

说罢，赵淮安便挥了挥手，让内侍将杨嬷嬷的尸首抬了下去。

陆菀音眼睁睁看着杨嬷嬷的尸首被抬走，方才回过神来，抓着赵淮安说道：“别葬了杨嬷嬷。苏煜还没见她最后一面。”

“还有……她肯定不愿葬在这景都。把她送回江南。送去李宅。张叔会知道她喜欢哪。殿下，求你了。”

张叔如今已经回了江南，定要让张叔见上杨嬷嬷最后一面。

赵淮安见她这般难过，便应了下来：“孤答应你，孤明日便让韩良带苏煜进宫见杨嬷嬷最后一面。”

陆菀音这才整个人泄了下来，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她不知道杨嬷嬷为何会突然死在这里，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赵淮安扶着她就要往主殿走去：“今夜之事，孤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以后就随孤住在主殿，孤会守着你。孤看谁敢乱来。”

这几日因为大婚之事，长生殿的人确实多了许多，他还叮嘱府兵多留意了几分，没想到竟还是有人在长生殿动手了。

陆菀音终是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不知所措地大哭起来。

她总觉得，是自已害了杨嬷嬷。若不是因为她要被赵淮安带进宫，若不是杨嬷嬷要陪她进宫，杨嬷嬷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都是这赵淮安的错，若不是他非要将自已带回这宫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赵淮安见她哭得厉害，将她拥入怀里，她却挣扎起来：“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何非要带我回来！我恨你！……”

赵淮安知她仍是怨他此事，失落不已，但仍不肯放手：“此事是孤不好，让你受到了惊吓。你莫哭了，要念着腹中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陆菀音情绪才缓和了些，赵淮安将她抱回了主殿，放到了床上。

待陆菀音睡着，赵淮安才出了殿门，将刘嬷嬷喊了过来：“这长生殿的人盘问得如何？”

刘嬷嬷忙回道：“还未盘问完。”

她迟疑了下，又说道：“殿下，这会不会是杨嬷嬷自个失足落水？”

赵淮安抬眼看她：“嬷嬷，你是第一日在这宫中吗？为何能说出如此不着调的话。”

刘嬷嬷忙回道：“是老奴掉以轻心了。老奴必着人将情况都盘问清楚。”

她当然知道这不会是失足落水，只是，能在东宫长生殿做出此等事的，恐怕只有长秋宫的人了。

只有长秋宫才可能派人借着准备大婚的由头混入了长生殿。

赵淮安又说道：“吩咐下去，原在长生殿举行的大婚改为在昭明殿举行，闲杂人等不许再进长生殿。礼部那边孤会派人去说。”

翌日晌午，韩良带着苏煜来了东宫。苏煜见完杨嬷嬷最后一面，便随着韩良来了长生殿。

陆菀音见苏煜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又哽咽起来。

她走到苏煜跟前：“阿煜，明日殿下会将嬷嬷送回江南。你不必挂心，张叔会让嬷嬷入土为安的。”

苏煜抬头望向陆菀音：“这宫中如此危险，你会不会也……”

陆菀音忙说道：“不会的，阿煜，我不会有事的。”

她又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给苏煜：“这是我着人给你准备的糕点，你带回军中吃吧。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好好活下去。”

苏煜将那糕点接过，眼里的担心却没有减少半分：“姑娘可别忘了，你下次还要给阿煜做红豆芋泥羹。”

陆菀音点了点头：“我记得的。好好照顾好自已。”

待刘嬷嬷带着苏煜离开，陆菀音的眼神才黯淡了下来。

她想了许久杨嬷嬷的事，只觉得昨夜那人就是冲杨嬷嬷去的。毕竟昨夜那样的情况，若是那人要杀自已，自已恐怕早已遭难。

但杨嬷嬷在宫中一向不与人深交，不可能与人结下仇怨。

她思来想去，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那就是杨嬷嬷挡了别人的路。杨嬷嬷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那就是挡了别人谋害她的路。

但无论是谁，他们如今没有直接除掉她，怕是要等她腹中的孩子出生。这杀母夺子之事，在那个世界的历史上并不少见。

她能想到，除了沈皇后，无人再有此般动机。只是她不明白，沈皇后为何不是连母带子一起除掉，而是要留下这腹中的孩子。

这般可怕的猜想一旦形成，她便觉得身边再无可信之人，即使是她认识已久的刘嬷嬷。

或许等到生产那日，便是自已的死期。

赵淮安回到长生殿时，陆菀音正坐在床边发呆。

他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别怕，孤日后让刘嬷嬷专门照顾你。刘嬷嬷在这东宫资历最久，你也熟悉。”

陆菀音抬眼望向他：“除了刘嬷嬷，你帮我把阿云也要回来吧。”

赵淮安握住她的手：“行。阿云也相对可靠。孤在南阳县时已经派人查清她家中底细，她的家人也在张县令的保护之下。”

待赵淮安被人喊走，刘嬷嬷才陪她去了杨嬷嬷的房间，帮杨嬷嬷收拾遗物。

只见杨嬷嬷屋内的案几上，摆放着十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孩衣裳，针线篮里还有一对绣了一半的小鞋子。

她叮嘱刘嬷嬷将这些衣裳与针线篮带走，又去取了杨嬷嬷昔日放印鉴的盒子，才回了主殿。

回到主殿后，她将刘嬷嬷打发了出去，才打开了那个盒子。

景都，东街。

沈语站在东街路边，想着大婚的日子快到了，有些心神不宁。

那张记的糕点铺已经倒闭，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布料铺。她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行人，只希望韩良能尽快出现。

她今日是偷跑出来的，时间不多，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去。若是她来不及在晚膳时回到家中，怕是会被父亲母亲发现。

不久后，韩良经过，她忙上前将韩良拦了下来。

韩良见到是她，后退两步行了个礼：“在下见过沈姑娘。”

沈语见他如此生疏，心中失落：“韩大人多礼了。几月不见，韩大人削瘦了不少。”

韩良见她如此，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听闻姑娘生了一场大病，如今身子可恢复了？”

沈语却若无其事地说道：“无碍。就是个小事。韩大人可否有空与我再去骑一次马？”

她即将与那太子表兄大婚，在那之前，她只想与韩良留下些美好回忆，以支撑自已在那宫中度过漫漫余生。

韩良迟疑片刻，终是应了下来：“姑娘若是有空，在下今日便可陪姑娘前去。”

两人骑了会马，还比赛了一番，才在草地上坐下来歇息。只是两人都一改适才骑马的欢快心情，变得沉默不语。

沈语看着那快要西下的太阳，心情低落。

她转头望向韩良，只见他正盯着那枚落日，不知在想什么。

她终是鼓起勇气，一把将韩良扑倒在地，便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