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两情相悦之人

陆菀音见他肩上有落叶，伸手替他拂掉：“这官府的货栈利率确是高了些。只是，我们也救不了他们那么多家。”

这官府的货栈，本是可以给商人贷钱的，就是利率奇高。商人们只好互相借贷，以度过难关。

沈卓文擅长经商，从西域到南明岛，在各地都有商铺，受水灾的影响自然会少些。

可在朝廷重农轻商的政策之下，官府对商人赋予重税，更以各种手段掠夺商人钱财，连沈卓文的商铺也有入不敷出之势。

沈卓文伸手替她挽起耳边的碎发：“无碍，尽力而为吧。过了中秋，我们便离开此地。”

陆菀音微微皱眉：“是因为灾民的缘故吗？”

她在此处居住了半年，甚是喜欢此地风光，还有那院里的梨树，要离开真有些舍不得。

但她亦有所耳闻，灾民已经涌入了镇北县，若是镇北县无法安置他们，他们迟早会往镇南县而来。

沈卓文微微颔首：“我们要赶在灾民涌入之前离开此地。我会让倪东家关闭商铺，仅留些人在此处开设粥棚救济灾民。”

陆菀音不解：“这水灾已然发生两月，难道朝廷看着这么多的灾民都不管？”

沈卓文沉默片刻：“这南州刺史名为杨理，是沈丞相的门生。如今沈丞相在朝堂一手遮天，估计将灾情的折子拦下了。”

“亦或者，朝廷已得知灾情，拨了赈灾的款项，只是被这些官员层层吞噬，中饱私囊。”

陆菀音从他眼里看出了几分愤懑，终是握住他的手：“世道如此，我们只能为力所能及之事。”

他既选择了从商，而不是走仕途，即使那沈丞相是他父亲，对于官场之事他亦无能为力。更何况，他们还在逃亡之中。

沈卓文知道她在担心自已，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

几日后，在镇南县与镇北县的分叉路口处，停了两辆马车与几队官兵，马车里的正是赵淮安与御史中丞张贺、廷尉右丞刘铭。

“刘铭，你率人前往镇北县，暗地探查灾民与赈灾情况。孤与张贺先进镇南县暗访，看看镇南县如今是何情况。”

那南州刺史杨理正在镇南县，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将在镇南县的刺史府衙接见杨理，并盘查赈灾银的账目。

但在父皇下旨当晚，他便探查到有人快马加鞭出了丞相府，直奔江南而去。他们才走了小道，比寻常早了两日到达此处。

刘铭领命上了另一辆马车，领了一队人马便前往镇北县，赵淮安则与张贺继续带着剩余的队伍前往镇南县。

到达镇南县外，赵淮安命韩良找了个隐蔽之处，命大队人马就地扎营，在营地等候命令，便与张贺带着几名侍从乔装进了城。

看着张灯结彩的街道，张贺忍不住感叹：“这镇南县毕竟是富庶之县，这镇北县都灾民泛滥了，此处还歌舞升平。”

随从的侍卫林烨笑道：“因为今日正好是中秋，此地百姓今晚会举行灯会。殿下与大人正好可以体验下这民间的风情。”

赵淮安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先把正事办了，再逛灯会。”

自从因为太子妃一事受到了父皇的训斥，他常常觉得自已的太子之位不稳，实属是轻松不起来。

他们在来江南的途中，遇到了些离开镇南县的商人，交谈了几句，那些商人都遭遇了绑架之事，付了赎金才得以被放回。

因涉及商人众多，且官府似乎放任不管，他们觉得事有蹊跷，决定先暗访下尚在镇南县的商人。

南州，镇南县，李宅。

阿乔将手里的盒子递给陆菀音：“这盒子里的假面是为你与沈公子准备的。听闻你们要离开此地，所以我多准备了些。”

陆菀音接过：“阿乔。多谢你，你可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阿乔却笑道：“你别谢我，沈公子可是要付钱的。你道了谢我就不好向沈公子收钱了。”

见陆菀音把盒子放好，阿乔才问道：“你与沈公子打算何日成婚？我可是等你们的喜酒很久了。”

听到阿乔的问题，陆菀音却只是笑了笑：“还不知道呢。”

虽然她非常确定自已的心意，可每次思及被那太子强纳为妾之事，她就无法下定决心留在这里，总想着或许哪日能回去。

阿乔却一脸认真：“沈公子这样尊重女子的郎君很是难得。你想想看，你读书写字看账本，都是沈公子教你的吧。”

“我认识的沈公子，心里只有生意，整日东奔西走。可他与你在一起后，却愿留在此地半年之久。”

她昔日云游四海，曾在多地遇到过沈卓文，方知他甚少在一处停留。

听闻阿乔此言，陆菀音想起在南阳县的日子。那时，沈卓文好像也是因为她才留在了南阳县。

在那半年里，他一直无所事事，整日陪她读书写字，游山玩水。

她一度认为他是个纨绔子弟，后来他才解释说他家里经商，不缺钱银。

阿乔又说道：“那些灾民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们本来都是安居乐业的，可一场天灾，他们就流离失所。”

“今日不知明日事，你若是真心喜欢沈公子，就要把他抓住了，好好珍惜，无需顾虑太多。”

陆菀音沉默不语。不得不说，阿乔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他与这封建王朝的许多男子都不同，很是难得。他心中无贵贱之分，会尊重她，支持她做想做之事，亦未曾瞧不起女子。

她在他面前不必卑躬屈膝，她可以只做她自已。

她亦是真的喜欢他。她喜欢他身上的沉香味，喜欢他温暖的怀抱，喜欢他的一切一切。

若是她一直找不到安全回家的路，她总不能因为一心想着回去而错过沈卓文吧。

思及此处，她开始动摇。人生苦短，她如此喜欢他，为何不能为了他勇敢一回。

她低头抠着手，低声说道：“即使成亲，我们也没法办酒。你若是不嫌弃冷清，我到时肯定与你说。”

她与他虽然有假的身份、假的面容，可她希望，成婚的是陆菀音与沈卓文。

阿乔笑道：“我嫌弃什么，你们只是一对逃亡的苦命鸳鸯，总不能指望你们大办酒席。你们届时请我喝杯水酒就行。”

她给他们做的假面，自然知道他们是在逃亡。她还知道陆菀音是个逃妾，沈卓文则是那个拐走他人侍妾的狂徒。

他们的关系不会被世俗所容，但她是江湖中人，哪会在意这些。

两情相悦之人，即使浪迹天涯、与天下为敌也该在一起。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陆菀音抬头，发现是沈卓文。

他脸带笑意，从柜子里取出银票放到一个盒子里，递给阿乔：“你的酬劳，拿好了。我给你双倍。”

他得感谢阿乔刚才那些话。他知道，她终于开始下定决心了。

阿乔欢天喜地地接过：“多谢沈公子。我等你和阿音的喜酒。”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陆菀音抬眼望向沈卓文，只见他正看着自已，眼里满是柔情。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吧。她感觉自已的脸上火辣辣的。

沈卓文却朝她走了过来，双手捧住她的脸：“阿音，你脸红了。”

陆菀音拉开他的手，娇嗔了句：“你胡说。我才没有。”

她起身便要出门，却又忍不住将身子探了回来：“你莫忘了，今晚你要与我去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