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水灾

南州，镇南县。

夜幕降临，沈卓文进了屋，随手撕下脸上的假面，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发生何事了？”陆菀音拿着账本便走到了他身旁坐下。

沈卓文握住她的手：“沪川上游决堤了，镇西县以西的西川县发生了水灾。怕是要有不少人流离失所。”

陆菀音想了想：“那要不我们想法子送些物资过去西川县。”

沈卓文说道：“知我者阿音也。我已经派人送信去镇西的商铺，让他们送些物资到西川县去，看看能不能救济一二。但说到底还得靠官府赈灾。”

陆菀音看他满脸愁容，双手捧着他的脸：“你不许给我愁眉苦脸的。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我们都只能尽力而为。”

有时候，她真觉得，沈卓文如此忧国忧民，应该走仕途，以他的门第，完全可以走到高位，再来想法子改变那一切。

只是，在走到那高位之前，他或许得做许多非他所愿之事。他那般良善，想必是无法做到的。

沈卓文伸手抚上她的脸，笑了笑：“阿音，幸好有你在我身旁。我有时候在想，老天真是眷顾我，让我遇上了你。”

屋内烛火昏暗，陆菀音看着他的双眼，只能看到自已的影子。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沈卓文低头，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伸手将她搂入怀里。

陆菀音闻着他衣物上的沉香味，想起南阳县的日子，隐隐有种想哭的感觉。若不是那太子，兴许他与她早在一起了。

八月，景都，未央宫内，百官沉寂，不敢言语。

“江南水灾，灾民涌入镇北县，不日将逼近镇南县。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朕让拨了这么多款项，为何还有如此多的灾民！”

周武帝怒火冲天，把那折子直接扔到了殿下。

若不是那地方御史派人八百里加急，偷偷将折子直接呈给了他，他都不知两月过去了，这赈灾之事办得如此糟糕。

镇南县乃江南商贸重镇，商人众多，是国库税收的重要来源，一旦灾民涌入，影响商贸交易，对江南的税收影响极大。

朝堂的大臣看到周武帝发火，连忙下跪，齐声呼道：“请陛下息怒。”

周武帝瞥了沈哲一眼，只见他如同往常那般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这个老匹夫，真当自已不知道那南州刺史昔日是他的门生吗。

周武帝望向赵淮安：“太子，朕命你即日起，启程江南，巡视赈灾事宜。若发现有官员中饱私囊，带回景都问罪。”

“御史中丞张贺、廷尉右丞刘铭率人随同太子一起前往，务必替朕将那蛀虫给揪出来。若是有人胆敢阻拦，可就地处决。”

赵淮安连忙应道：“儿臣遵旨。”张贺与刘铭也接下了旨意。

听闻周武帝要遣太子去江南，沈哲这才睁开双眼，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他千防万防，未曾想到那地方还是有人将折子呈到了陛下那里。

周武帝不再看他一眼，便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太子留下。”

待大臣都退了，周武帝才徐步走下台阶，来到赵淮安面前：“那南州刺史是你舅舅的门生，你可知晓。”

赵淮安一惊，忙道：“儿臣不知。”

他知道舅舅在朝堂中门生众多，但未曾想到把江南赈灾之事办得稀巴烂的人就是舅舅的门生。

周武帝盯着他：“此次江南之行，若让朕发现你徇私枉法，就别怪朕不顾父子情面，摘了你这太子的头衔。”

那张贺与刘铭都是颇为正直的孤臣，此番派他们前去就是为了监督赵淮安在处理沈家的事情上，是否会因私枉法。

周武帝此言极为严厉，赵淮安连忙跪下：“儿臣必定会秉公处理。”

他已然想明白，自已在沈家之事上，怕是已经触怒了父皇。这把罢黜太子的剑，已经架在了自已的脖子之上。

江南之事，怕是容不得自已有半分差池。

待赵淮安离开，周武帝才把地上那帖子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若不是他近一年表现尚可，若不是沈家还没到能扳倒的时候，就凭他将太子妃之位留给沈家，自已就该将他废了。

只希望江南此行，他不要令自已失望。

丞相府中，沈哲一边逗着鹦鹉，一边对段剑说道：“你立即传书给杨理，让他务必处理好账本之事，将亏空的赈灾款补全。”

“还有，你带人连夜前往镇南县，若他无法办妥此事，就让他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绝不能让他活着被带回景都。”

段剑忙应道：“属下遵命。”说完，段剑便退了下去。

沈哲逗完鸟，回到书案旁坐下，想起近来之事，不禁眉头紧蹙。

这太子近日对沈家，倒是越发谨慎了。而且，如今看来，皇帝可能随时对沈家发难。

南州，镇南县，李宅。

“姑娘，这是商铺这个月的账本。”杨嬷嬷将手上的账本递给陆菀音。

陆菀音只顾对着铜镜试那簪子：“嬷嬷，你放案上吧。我等下看。”

杨嬷嬷放下账本便转身离开。

陆菀音试了好几个簪子，才翻开账本看了起来。这账本，还是沈卓文教她看的。没一会，便见沈卓文迈步进了厢房。

沈卓文把手上的食盒与书籍放到案上：“你要的书我已经帮你买回来了。还有这是我刚从镇南酒楼带回来的点心，你尝尝。”

她如今已将文字识得差不多，写字也胜过以前许多。她还把《大周律例》看完了，如今在看各地的习俗风情志。

陆菀音这才起了身，伸了个懒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翻了几下那书，又洗了手，随手拿了块点心：“阿乔什么时候来。”

阿乔是沈卓文闯荡江湖时认识的朋友，擅长易容。他们的假面便是阿乔做的。若是没有阿乔，估计他们都已经被抓了。

沈卓文倒了杯茶：“阿乔会来与我们一起过中秋。”

沈卓文又看了一眼她发髻上的发簪：“怎的还是戴的那些旧簪子，铺子近日新进的步摇不喜欢吗？”

陆菀音摇了摇头：“以前没有那些物件的时候，倒是很是喜欢。托你的福，如今看多了，便觉得也就那样了。”

她仍是只会梳简单的垂云髻，只有杨嬷嬷替她梳发，她才会戴那些复杂的步摇。她甚少出门，戴步摇的机会就更少了。

沈卓文笑道：“你这倒是怪起我来了。之前是谁整日在家嚷嚷着要将整个首饰铺搬回家。”

她刚来镇南县之时，每次出门，都会在首饰铺待个半日，回到家就开始想着什么时候再去。

后来，他便将那首饰铺盘了下来，将首饰带回家给她挑选。

陆菀音瞪了他一眼：“我可没让你把首饰铺盘下来，是你自已要盘的。”

她又想起那账本：“近日来商铺贷钱的商人很多，他们是拿银钱去赈灾了吗。”

沈卓文抿了口茶：“这倒不是。因为水灾，他们如今要远赴交州采购物资，这路途遥远，成本奇高，资金便周转不来了。”

“他们不愿向官府的货栈贷钱，想着我们在各地的商铺较多，受水灾影响较小，银票可在交州交易，才来向我们贷钱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