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太子妃

六月，在御史大夫连参郑大将军八本以后，周武帝迫于“压力”命御史台对郑大将军贪腐之事展开调查。

景都。丞相府。

“语儿见过太子表兄。”沈语正欲出门，便在书房门口撞上了赵淮安，忙行了个礼，眼里却止不住望向赵淮安身旁的韩良。

赵淮安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韩良这才向沈语行了个礼：“在下见过沈姑娘。沈姑娘的腿可好些了？”

他昨日在街上遇到了她，她把腿给划破了，还是他扶她上的马车。

赵淮安望向沈语的腿：“腿受伤了？”

沈语忙摆了摆手，又望向韩良：“无碍，就是皮外伤。昨日在街上差点被马车给撞了，幸亏韩大人施以援手。”

韩良忙回道：“举手之劳而已。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赵淮安却道：“这么大个人了，怎还冒冒失失的。”随后，又对韩良说道，“你留在此处等孤。”

沈丞相想必是有事要私下与他说，才会请他过来。

待赵淮安进了书房，韩良才发现沈语还盯着自已在看：“沈姑娘可是有事？”

沈语却上前一步，莞然一笑：“韩大人明日可有空，能否教我骑马？”

韩良一愣，望向她，只觉得她眼里似乎有星星。

他本该拒绝，毕竟宫中早有传闻，她要入主东宫为太子妃。可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句拒绝就说不出口了。

书房里，沈哲看到赵淮安进来，行了个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赵淮安忙把沈哲扶起：“舅舅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沈哲拿起案上的盒子，双手呈给赵淮安：“此乃郑将军托老臣转交与殿下的，郑将军欲请殿下向陛下求情，保郑氏全族性命。”

赵淮安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正是那西北军与羽林军的兵符。

沈哲见赵淮安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方才放心了几分。

沈皇后与他明言，太子已对沈家与郑家的紧密关系产生忌惮，欲保住沈家与太子的关系，势必要舍弃郑家。

为让太子彻底放心，他便主动劝说那郑将军弃了兵权。没了郑家，太子就不会如此忌惮沈家，他们沈家依然可以屹立不倒。

太子虽然自小受皇帝教导，但他始终是个顾念亲情之人。

他忌惮郑家与沈家，无非怕危害到他父皇，想保那赵氏江山。但同样的，他也不会对沈家下手。

一则自已与他母后待他一向亲厚，在他父皇立他为太子之后，屡次倾力助他完成他父皇交待之事，如同今日帮他解了那郑家兵权一般。

二则太子一向自诩聪明，大抵觉得自已可以压制住沈家，没必要对沈家斩草除根，否则就不会让沈语入主东宫了。

太子如今做事的确处处讲究秉公办理，可若是皇帝驾崩，沈语再为他诞下子嗣，有那么多的牵绊，他想与沈家撇清关系都难。

赵淮安满意地将盒子盖上：“舅舅尽可转达郑将军，只要郑将军告老还乡，孤必定向父皇求情，保郑氏全族无虞。”

沈哲忙回道：“老臣定然如实转告。”

赵淮安又笑道：“舅舅此番对孤助力颇大，可有什么心愿，孤必尽力替舅舅达成，以感谢舅舅替孤解决郑家这个难题。”

他逼着郑将军交了兵权，沈家必定会对他有所不满，他总得想法子安抚一番。

沈哲忙行了个礼：“既是如此，那就请殿下早日向陛下请旨，定下语儿太子妃之事。待语儿年纪到了，便迎语儿进东宫吧。”

赵淮安将沈哲扶起：“舅舅放心。孤既然答应过母后，定然不会食言。孤明日便进宫向父皇请旨，定下语儿为太子妃。”

他既已将西北军与羽林军的兵符拿回，区区一个太子妃之位父皇应该不会在意才对。

翌日，周武帝拿到西北军与羽林军的兵符，甚是满意，对赵淮安连连夸赞：“太子此事做得很是不错。”

赵淮安忙回道：“儿臣谢父皇夸奖。儿臣想向父皇求个恩典，请父皇给儿臣与语儿赐婚。”

听闻此言，周武帝皱起眉头：“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沈语，你心悦她？亦只是为了在将来保住沈家。”

如若沈语当了太子妃，又为太子诞下子嗣的话，这沈家怕是更不好动了。

他明明不喜欢那沈语，为何非要娶她，就为了保住他母后一族吗？作为一国太子，怎能如此心慈手软。

被周武帝一语戳破心思，赵淮安只能坦白：“儿臣确想保住沈氏一族。但请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让沈家危及赵家的江山。”

周武帝却怒了：“你还想在朕与你母后之间左右逢迎是吧。沈家出了一位丞相、一位皇后，你还要给他们一位太子妃？！”

赵淮安忙跪下：“父皇，那毕竟是儿臣的母后。儿臣向父皇立誓，若有一日沈家真的危及皇位，儿臣对沈家绝不手下留情。”

周武帝冷哼一声：“你记住你今日所言。太子妃一事朕就如你所愿。太子你要记住，朕不是只有你一位皇子。”

“朕可以让你的那些兄长去了封地，亦可让他们回来。若你因为沈家危及江山社稷，朕会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实乃太过天真，竟然不懂养虎为患、除恶务尽的道理。

如今沈丞相只手遮天，朝廷大半官员都是他的门生。这几年来，沈丞相屡屡扣下地方官员的折子，隐瞒地方实情。

他每次欲减轻赋税，都受到沈丞相率百官阻挠，又是军费不足，又是国库空虚。

他处处提防沈丞相，都受到如此挟制，太子这般念着那沈家，等他即位那沈家岂不是把持朝政。到时这大周还是姓赵的吗？

若是那沈语再为太子诞下子嗣，成为下一任太子，只怕是江山都要易主了。

只是，这太子妃给沈家又如何，太子终究只是太子。

他必定要在太子继位之前除掉沈家。沈家绝无可能再出一名皇后。若是届时太子仍执迷不悟，这太子之位也不是非他不可。

听闻周武帝此言，赵淮安浑身一颤。

因为太子妃一事，父皇竟说出如此严厉的话语。父皇与沈家的矛盾，已经到了如此程度吗。

父皇自小对他青眼有加，悉心教养，更是在他十岁时便立他为太子，让他参与朝政之事，早早便命其它皇子去了封地。

如今，父皇因为沈家一事，竟起了将其它皇子召回的想法。

东宫。

赵淮安回到长生殿，想着今日之事，总觉得心情沉重。

他坐在长生殿前的石阶上，沉默良久。他未曾想到，刚帮父皇解决了兵权之事，就引来父皇如此重的斥责。

这一切都使他感到疲惫。

他已经忘了，他从何时开始，夹在了沈家与父皇之间，左右为难。

父皇昔日对他悉心教导，难道就不曾想过母亲的背后是沈家吗。父皇如此容不下沈家，为何要立他为太子。

还有母后，她为何心心念念只有沈家，她为何就不考虑下他的处境。日后沈语进了东宫，只怕又是沈家的一个耳目而已。

“殿下。”此时，刘嬷嬷来了，轻轻唤了他一句。

赵淮安头也不抬：“那林鸢又有何事？”

不用想，定是那林鸢又在耍什么心思，想让自已过去看她。

刘嬷嬷见他心情不善，迟疑片刻才开了口：“林孺人身体不适，殿下是否过去瞧瞧？”

赵淮安不耐烦道：“身体不适就给她请太医。孤又不是大夫。”

“是。”刘嬷嬷应了声，便赶紧退了下去。

赵淮安静坐片刻，便起身往偏殿走去。待走进那偏殿院子，看着院里那棵桃树，他竟又想起了陆菀音。

昔日他总因为她厌恶、抗拒自已的眼神感到烦躁，可如今想来，她至少是真心的。

她是那样毫不掩饰地讨厌他、抗拒他。他不用去揣摩她的心意，更不用防备她是否有其他目的。

他不禁苦笑，自已真是太可悲了，竟然连赤裸裸的厌恶和抗拒都开始怀念。

三日后，周武帝下旨，给太子赵淮安与沈丞相之女沈语赐婚。沈语将在年满十八之时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

此时，沈语未满十七，离入东宫还剩一年有余。接到旨意之时，沈语不知为何，竟心生了淡淡的悲伤。

她自小出入长秋宫，在她十岁那年，姑母便与她说，要她将来嫁给太子，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以后成为这大周的皇后。

她与太子虽然经常见面，可她却始终待他如兄长，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太子对她也并无爱意。

虽则她很久以前便想好了此事，接受了此事，可如今真切地看到自已的宿命，她还是忍不住觉得悲伤。

沈语将那圣旨接下，抬眼看到父亲满脸的喜色，听着下人们的道贺，竟有种茫然的感觉。

她捧着那圣旨，心中所想却全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