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别怕，我在！

冯宝宝靠着墙滑坐到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她不敢想象没有天一的世界。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只愿意做她红棍的天一，最终却用生命保护了她的女孩…如果天一不在了…冯宝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在她心底滋生，又被强行压下——天一还在战斗，她不能垮！

又不知煎熬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当手术室门上“手术中”的灯光终于熄灭时，冯宝宝猛地抬起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扑到门口。

门开了，主刀医生带着满身疲惫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他的脸色依旧严肃，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她怎么样？”冯宝宝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孩，缓缓开口：“手术…暂时成功了。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呼…”冯宝宝身体一晃，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被身后的罗翠凤一把扶住。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是，”医生语气一转，凝重依旧，“伤势极其严重，尤其是左肩臂的粉碎性骨折和肺部的损伤。后续感染关、并发症都是巨大的挑战。她的左臂…功能恢复会非常困难，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的残疾。而且，失血过多加上严重创伤，脑部是否受损还需要等她苏醒后详细评估。她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期，需要转入ICU密切观察至少48小时。你们要做好长期照顾和复健的心理准备。”

“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冯宝宝喃喃自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完全忽略了医生后面关于残疾和困难的话。只要天一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冯宝宝就有信心把她养好！她擦掉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医生，谢谢！谢谢你们！ICU…我们能看她吗？多久能看？”

“ICU有严格的探视时间。待会儿护士会安排你们一位进去短暂探视。记住，病人需要绝对安静。”医生交代完，疲惫地离开了。

当冯宝宝穿着无菌服，脚步轻得像猫一样走进ICU时，她的呼吸都屏住了。天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氧气管、输液管，多到她都不认识什么管，她满脸心疼的看着天一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额头。她的左肩和左臂被厚重的石膏和支架牢牢固定着，整个上半身几乎无法动弹。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屏幕上跳跃的曲线是此刻唯一证明她生命的痕迹。曾经灵动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

冯宝宝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蹲下，生怕惊扰了她。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开天一额前被汗水黏住的几缕碎发。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笨拙和温柔。

“天一…”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哽咽，“我来了…你安全了…别怕…”

她就这样静静地蹲着，贪婪地看着天一微弱的呼吸起伏。时间仿佛又静止了。外面的喧嚣、城南的纷争、大源的威胁，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遥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为她拼尽性命的人，和那维系着生命的冰冷仪器发出的单调声响。

护士提醒探视时间到了。冯宝宝依依不舍地起身，在离开前，她俯下身，在天一贴着纱布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沉重的吻。

“快点好起来…我等你。”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ICU。

接下来的日子，对冯宝宝而言，是另一种煎熬，却也充满了卑微的希望。她以近乎蛮横的姿态，霸占了ICU外走廊的长椅，寸步不离。李楠等人轮流送饭、送换洗衣物，劝她回去休息，都被她无声而坚决地拒绝了。她的目光永远停留在那扇厚重的ICU大门上，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沉睡的人。

当48小时危险期平安度过，天一被转入单人特护病房后，冯宝宝更是首接搬了进来。医院昂贵的特护费用？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她推掉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将台球厅的事务暂时全权交给赵岩和李楠处理，只留下沫沫和鹿桃在身边帮忙跑腿和传递消息。

照顾天一，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意义，也成了她赎罪的方式。

她笨拙地学习着护理知识。如何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天一干裂的嘴唇；如何用温热的毛巾，避开伤口，轻柔地擦拭天一的脸颊、颈项和手臂；如何观察引流袋的颜色和量，记录体温和监护仪数据；如何在天一因为疼痛在昏迷中无意识蹙眉时，轻轻握着她的右手，在她耳边低声安抚，像极了当初天一在病床前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每一次护士来换药，冯宝宝都如临大敌般守在旁边。当看到护士揭开覆盖在左肩伤口的敷料，露出那狰狞的、被支架固定的巨大创口时，冯宝宝的瞳孔都会剧烈收缩，心像是被狠狠揪住。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看着，仿佛承受这份视觉上的痛苦，能分担一些天一的苦楚。

天一在药物作用下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会因疼痛发出模糊的呻吟。每当这时，冯宝宝就会立刻紧张地凑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或是用浸湿的棉签沾她的嘴唇，低声说着：“别怕天一…我在…痛就咬我…”尽管天一毫无意识。

冯宝宝几乎不眠不休。困极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立刻惊醒。她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色比躺在床上的天一好不了多少。肩头自己那处被大源指虎划开的伤口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隐隐作痛，但她毫不在意。

罗翠凤看着冯宝宝肉眼可见的憔悴，忍不住劝道：“冯宝宝，你去歇会儿吧，这样熬下去，你自己也要垮了。天一要是醒了，看到你这样…”

冯宝宝只是摇摇头，目光没有从天一脸上移开分毫，声音沙哑却平静：“垮不了。她替我挨那一下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垮。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得守着她，首到她睁开眼，亲口告诉我她没事了。”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抚过天一打着石膏的手臂边缘，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心疼和自责，“你知道吗，罗翠凤，这里疼（指自己的伤口），但这里，”她按着自己的心口，“更疼。疼得快喘不过气。”

病房里常常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仪器规律的声响。冯宝宝就坐在那里，握着天一的手，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疲惫而坚定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身上那股属于城南“宝姐”的凌厉和张扬，在病床前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一种背负着沉重誓言的疲惫。

她在用这种无声的、近乎自虐的守护，向昏迷的天一，也向自己宣告：从今往后，她的命，就是天一的盾。只要她冯宝宝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天一受到一丝伤害。这份沉甸甸的愧疚与后怕，己经将她牢牢地绑在了这个病床边，绑在了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女孩身边。

城南的风雨？大源的威胁？红姐的算计？都被她暂时抛在了脑后。此刻，她的战场，就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她要赢下的，是天一的生命和未来。这场战斗，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