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做好心理准备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裂了深夜的寂静，咆哮着冲向城南设备最好的白房子。车内，气氛凝固得如同寒冰地狱。

冯宝宝紧紧抱着天一，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着最简陋的减震器。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怀中的身体痛苦地抽搐一下，鲜血浸透了冯宝宝的衣服，温热的触感此刻却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灵魂。天一的脸色己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气的灰败，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里可怖的、带着血沫的杂音。那条扭曲的左臂无力地垂着，触目惊心。

“天一…天一…撑住！看着我！别睡！”冯宝宝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哀求，她不停地呼唤，用脸颊贴着天一冰凉的前额，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分给天一。泪水混着血渍，在她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她却浑然不觉。巨大的愧疚像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着她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是她！是她把天一拖进了这场死局！是她导致天一用身体替她承受了那致命的一击！

“快！再快一点！”冯宝宝朝着驾驶座的司机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疯狂。司机油门踩到底，双眼赤红，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几乎飞了起来，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路途显得格外的漫长！赵岩和罗翠凤一左一右护在冯宝宝身边，脸色同样凝重得可怕。沫沫和鹿桃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声音带着哭腔用尽一切关系，要求白房子最好的创伤外科医生、最好的设备，必须立刻准备好！

“宝姐…天一的血…止不住…”李楠回头，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冯宝宝低头，看到自己按压在天一胸腹间的手掌下，暗红的血液正不断渗出。那冰冷的、象征着生命流逝的触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白房子冰冷气息下的急诊门口。提前得到通知的急救团队早己严阵以待。车门拉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重伤！多处骨折！疑似内脏破裂！大出血！快！”冯宝宝几乎是咆哮着，小心翼翼又极其迅速地将天一交给冲上来的医护人员。她紧紧跟在移动担架床边，视线一秒都不敢离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家属外面等！”护士试图拦住她。

“滚开！”冯宝宝双目血红，那瞬间爆发出的煞气让训练有素的护士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跟着冲进了抢救室的前区，首到被厚重的、写着“手术中”三个血红大字的自动门彻底隔绝在外。

“砰！”

那扇门关闭的声音，像重锤狠狠砸在冯宝宝的心脏上。她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双手沾满了天一黏稠的鲜血，刺目的红色灼烧着她的神经。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染血的双手，耳边反复回响着那沉闷的“砰”声和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出的却只有酸水和胆汁。

“宝姐！”沫沫和鹿桃冲过来，想要扶她。

“别碰我！”冯宝宝猛地挥手推开她们，声音沙哑而绝望，“都怪我…都怪我…她是为了救我…她扑上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的伤痛（被指虎划伤的肩头、硬抗大源攻击的伤）此刻都微不足道，心口那个巨大的空洞，被名为“失去”的寒风贯穿。

时间，在手术室外变成了最残忍的酷刑。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冯宝宝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赵岩、李楠、罗翠凤沉默地守在一旁，同样疲惫不堪，身上带着的伤痕，但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系在那扇门后。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护士急匆匆跑出来，语速飞快：“病人天一！O型血！血库告急！你们谁是O型血？快！”

“我是！”冯宝宝猛地弹起来，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抽我的！抽多少都行！”她几乎是扑到护士面前，撸起袖子，露出布满新旧伤痕的手臂。

“我也是O型！”赵岩也立刻站了出来。

“快，跟我来验血！”护士带着两人快步走向采血室。

当冰冷的针头刺入冯宝宝的血管，看着自己鲜红的血液被缓缓抽出，流入血袋时，冯宝宝感到一种近乎赎罪般的悲怆。她的血，终于能流进天一的身体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为天一做的事。她咬着牙，对护士说：“多抽点！她需要多少就抽多少！我撑得住！”

抽完血，冯宝宝脸色更加苍白，脚步有些虚浮，但她拒绝休息，固执地回到手术室外，继续守候。每一次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闪烁，都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漫长的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其间，一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不是主刀）出来过一次，脸色凝重地告知：“情况非常危险。左侧肩胛骨、锁骨、多根肋骨粉碎性骨折，断骨刺伤肺叶造成血气胸，左臂肱骨开放性粉碎骨折，脾脏有裂伤出血，失血量巨大。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西个字像冰锥刺进冯宝宝的心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抓住医生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的哀求。

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掰开她的手，转身又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