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河藏蝶影

越野车碾过秦岭的碎石路时，苏挽棠的指节在微雕刀把上泛着青白。

后车厢里谢砚的平板还亮着，三维建模的墓道图随着颠簸忽明忽暗，像团跳动的鬼火。

“到了。”司机老周踩下刹车，底盘发出金属刮擦声。

苏挽棠推开车门，山风卷着松针的腥气灌进来——墓道入口就在前方二十米处，被藤蔓覆盖的青石板上，隐约能看见唐代特有的莲花纹铺地。

谢砚己经戴上考古手套，手电筒光束扫过石壁：“封土堆下沉三公分，符合《唐会要》里郡主墓‘不封不树’的规制。”他转头时，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小棠，看看壁画。”

苏挽棠的呼吸突然一滞。

墓道两侧的壁画虽己剥落大半，但残留的朱红与石青里，十二只振翅的蝴蝶正从云纹中钻出来。

她摸出微雕刀，刀刃轻轻划过最左侧那只蝶的翅膀——刀背蹭过墙皮的沙沙声里，被泥土覆盖的金箔纹路渐渐显露。

“是金错银工艺。”她的声音发颤，“唐代尚食局给皇室制器才用的手法。墓主...应该是唐玄宗侄女，开元二十三年受封的清和郡主李氏。”她抬起眼，刀光映着瞳孔里跳动的光，“这些蝴蝶翅膀的弧度，和玉玦地图上的山脉走向——完全吻合。”

“苏小姐好眼力。”

阴恻恻的男声从墓道口传来。

苏挽棠猛地转身，沈墨卿正倚着棵老松树，米色西装一尘不染，手里晃着张A4纸：“省文物局刚批的抢救性发掘许可。”他指尖一弹，纸张飘到谢砚脚边，“谢研究员，令祖父的手札里可没提过，你们考古所和民间修复师合作的规矩？”

谢砚弯腰捡起许可，指腹压过公章边缘——是真的。

他抬头时，目光扫过沈墨卿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其中一个手腕上还缠着纱布，正是前晚被苏挽棠钢针扎中的那个。

“咔嗒。”

墓道深处传来石屑坠落的轻响。

苏挽棠的古纹视突然被激活——原本平整的石门上，十二道极细的凹槽正从壁画缝隙里渗出来，像十二只半睁的眼睛。

“十二蝶钥。”谢砚的平板己经调出热成像，“唐代‘九门护宝局’的机关，每个凹槽对应一枚蝶形铜匙。”他声音发紧，“但正史里没记载过实物。”

苏挽棠的手指突然顿在耳垂上。

那对爷爷留下的金耳钉，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她扯下右耳的耳钉，用指甲抠开背面的暗扣——一枚半指长的铜匙“当啷”掉在掌心，蝶翼上的云雷纹，和壁画上的蝴蝶分毫不差。

“交出来。”保镖的枪管抵住她后颈。

另一个保镖己经掏出对讲机：“老大，找到钥匙了。”

苏挽棠的喉结动了动。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却忽然笑了：“谢研究员，你听见暗河的声音了吗？”

谢砚猛地抬头。

之前被墓道回音盖住的水流声，此刻正顺着石壁往上爬。

他快速调整平板的声纹分析模式，瞳孔骤然收缩：“清和郡主曾兼管‘九门护宝局’，暗河...暗河里藏着‘唐宫十二蝶’金错银盒！”

“跟我来！”苏挽棠抓起谢砚的手腕，古纹视里，壁画上的蝴蝶翅膀正随着水流方向泛着微光，“这些裂纹是天然导水槽！”

“砰！”

子弹擦着她耳际打进石壁，碎石溅在脸上生疼。

谢砚反手将探照灯抛过来，光束正好照亮前方五米处的暗河入口——水面浮着层绿苔，却有个鎏金的轮廓在水下若隐若现。

“是蝶盒！”苏挽棠甩开谢砚的手，踩着湿滑的石壁往下跳。

河水浸透裤管的瞬间，她摸到了那冰冷的金属——十二只金蝶首尾相连，组成边长三十公分的方盒，盒身的缝隙里还卡着半片碎瓷，是爷爷常用的龙泉窑修复胶。

“墨谢联璧。”她抹掉盒底的淤泥，刻痕里的朱砂刺得眼睛发酸，“爷爷修复秘籍里写‘墨门守形’，原来后面还有这半句...”

“哗啦——”

暗河下游传来金属撕裂声。

苏挽棠抬头，沈墨卿的机械臂正从水下升起，钢爪上还沾着水草，“三十年前苏鹤年就是在这里——”

“趴下！”谢砚的吼声混着炸药引爆的轰鸣。

暗河支流被炸开的刹那，苏挽棠抱着蝶盒往旁边扑去，机械臂的钢爪擦着她后背划过，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深痕。

河水突然变得湍急。

苏挽棠被冲得撞上暗河弯道的岩石，蝶盒差点脱手。

她死死攥住盒角，水面却突然泛起金光——十二只金蝶的倒影连成个“救”字，在激流里明明灭灭。

“小棠！”谢砚的手从上方伸下来。

苏挽棠抓住他手腕的瞬间，蝶盒“咚”地沉进水里，又被她迅速捞起——盒身还在滴水，却比任何时候都沉。

回到临时搭建的考古帐篷时，苏挽棠的外套还滴着水。

她把蝶盒轻轻放在折叠桌上，水珠在盒身金纹里蜿蜒成河。

帐篷角落的修复箱敞着，爷爷的松烟墨罐半露在外，墨块上还留着他最后一次磨墨时的指痕。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蝶盒上方三厘米处——这一次，她要亲手揭开所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