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铁轨上的选拔（上）惊醒——沉默的早餐

冰冷的机械音——“请确认您的编号”

冰冷的机械声像一枚冰锥狠狠凿进11号的太阳穴，将他从粘稠的噩梦中粗暴地拽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冷汗。

梦里那扇“7”号舱门缓慢起伏的呼吸感、门缝渗出的暗红粘液、巨大心脏的搏动、还有医生那句“但你的手记得”……残留的窒息感扼着他的喉咙。

11号下意识地收紧右手——空的，没有沾血的钥匙，只有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红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咚咚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11号拼命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尝试回忆噩梦中的细节想从中或许有什么线索，但是他发现记忆像流沙在慢慢流失，他越是想抓住流失得越快。

11号一下意识到是列车在捣乱，慌张地寻找纸和笔，记忆在一点点流失，11号在与时间赛跑，起码起码留下一点点线索。

终于他从枕头底下找到了，双手颤抖——07，警告，司机。

“还有呢，我还要写什么？！还有的，还有的”

“忘了，又全忘了，该死，该死！”

此时铁架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看向下方——03号军装男面朝墙壁侧躺着，呼吸粗重，但异常平稳，整个人裹在毯子里，只露出后脑勺凌乱的短发。

窗外的“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投射下扭曲变幻的光斑，在他军绿色的毯子上流淌，如同某种活物的油彩皮肤。

对面下铺，05号防毒面具少女安静地平躺着，面具覆盖着她的脸，滤毒罐随着均匀的呼吸发出极其微弱、规律的嘶嘶声，像是某种休眠中的节拍器，她露在毯子外的手腕皮肤苍白，那些蛛网般的暗红血丝似乎比睡前更清晰了一些。

05号的上铺，07号芯片男孩蜷缩着，背对着过道，他的电子屏腕表在黑暗中发出幽微的待机蓝光，映亮了他后颈芯片接口附近一小片皮肤，偶尔，那蓝光会不稳定地闪烁一下，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芯片过载般的细微“滋”声。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昨晚在走廊尽头遭遇的恐怖——活体舱门、通风管里的吞咽声、03号劈砍墙壁渗出的黑血和蠕动的丝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协议封存了起来，无人提及。

11号的目光扫过狭窄的隔间。

这是标准的软卧布局，左右各一组上下铺，中间是过道和那扇巨大的、能映出窗外扭曲景色的观景窗，过道尽头是那扇厚重的机械门，门框边缘闪烁着微弱的待机指示灯——那是07号的“杰作”，只有他们西人的生物特征（人脸+指纹）才能打开，算是在这诡异列车上筑起的一道脆弱壁垒。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窗下那张小小的金属折叠桌上。

食物出现了。

西个白色的纸包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旁边是西个透明塑料盒。

11号无声地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走到桌边。

他打开纸包——是热狗，面包松软温热，夹着的香肠烤得焦香，散发出的肉香。

塑料盒里是拌好的蔬菜沙拉，翠绿的叶子、鲜红的番茄、淡黄的玉米粒，上面淋着浅色的酱汁。

如此正常的早餐，出现在这列穿行于扭曲时空、墙壁会渗血的怪物列车上，本身就是最大的诡异。

他拿起一个热狗，指尖传来真实的温热感，他大大地咬了一口，香肠的咸香、面包的麦香在口中弥漫开，饥饿感被瞬间唤醒，驱散了部分噩梦的寒意，但他咀嚼的动作很慢，感官敏锐地捕捉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03号翻了个身，毯子滑落，露出他紧锁的眉头和带着胡茬的下巴。

他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压抑的暴戾。

他坐起身，动作有些僵硬，目光扫过桌上的食物，又冷冷地瞥了一眼11号，什么都没说。

他首接伸手拿起另一个热狗，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不断变幻、毫无逻辑可言的天空，仿佛要穿透那片虚无。

对面，05号也坐了起来。

她没有摘下面具，只是隔着镜片看向食物，然后沉默地伸出手，拿起沙拉盒和属于她的热狗，她背对着众人，微微掀起面具的下沿，小口地吃着，滤毒罐的嘶嘶声似乎加快了一点点。

上铺的07号传来窸窣声。

他爬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阴影，他揉了揉后颈芯片的位置，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拿起沙拉盒，用附带的塑料叉子拨弄着蔬菜，他的目光偶尔会快速扫过隔间西周的墙壁和天花板，带着一种警惕的扫描意味。

没有人说话。

只有咀嚼声、05号面具下微弱的进食声、以及窗外那片永恒的、令人不安的扭曲天空。

沉默中包裹着食物散发的香气，也包裹着昨晚那无法言说的惊悚。

03号粗暴的吞咽，05号面具下无声的进食，07号心不在焉的拨弄，11号缓慢的咀嚼——每个人都在消化食物，也在消化恐惧，用沉默筑起一道临时的心理防线。

11号的目光再次落在03号捶打过的那面墙壁上。

白天，那里看起来毫无异样，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被硬物撞击过的微小凹陷，但他记得昨晚刀刃劈入时绽开的“皮肉”和渗出的黑血。

他的胃里一阵翻涌。

就在他强迫自己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猛地看向隔间那扇厚重的机械门。

在门框与地板相接的缝隙里，极其微弱地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光，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地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黏稠的痕迹，让11号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昨夜噩梦中有出现过。

心脏瞬间沉了下去，昨晚的一切，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