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貔貅的致命账单

妖管局的雨，下得邪性。

不是痛快倾盆大雨，是黏腻阴冷无孔不入毛毛细雨，混着城市尘埃尾气味，像湿透灰色蛛网把城市裹住。路灯光晕雨幕化开模糊成昏黄浑浊光球，勉强照亮人行道匆匆掠过裹紧外套模糊身影。

陶铁把食堂油腻边缘磕变形大炒锅顶头上锅底朝天全当雨伞。雨水顺锅沿往下淌脚边汇小摊浑浊水洼。他瓮声瓮气抱怨声音锅底下嗡嗡回响：“这雨…不对劲。淋久骨头缝都发酸。”

白泽没说话只将手中边缘磨损厉害旧伞又往我这边倾斜一点。纤尘不染白袍下摆不可避免被泥点溅几道狼狈污痕。雨水顺额前几缕银发滑落滴紧锁眉间。他盯着远处雨雾中城市模糊轮廓线眼神像淬冰。“灵力在流失，”声音压很低几乎被雨声吞没，“极缓慢但持续不断。源头…指向城西。”

城西。我心猛地一沉。方向正是妖管局档案里语焉不详标注“特殊气象观测设施”我们私下称“吸灵塔”工地所在。夫诸雨师塞进气象局没完没了雨白泽感应灵力流失…碎片拼凑指向令人不寒而栗轮廓。副局长“养老金提纯计划”恐怕远不止贪污简单。这塔是吞噬灵力怪物！我们需要证据需要看到塔内部结构图！图纸是命门！

可图纸在哪里？档案室？副局长办公室？龙潭虎穴。唯一希望似乎只剩那条路——求貔貅。

想到名字牙根发酸。貔貅妖管局财务科头儿真身传说中只进不出吞金神兽。找他“借”东西特别是要命情报跟脖子主动伸进绞索没区别。

“没别的路？”我抱最后一丝侥幸看白泽。

白泽缓缓摇头雨水顺苍白下颌线滑落眼神沉重：“常规渠道己被严密监控。副局长的人像猎犬嗅着每一丝异动。貔貅…他有灰色门路有他‘独特’交易方式。风险巨大但可能是唯一能绕过眼下死局钥匙。”

风险？呵。苦笑。跟貔貅交易风险从来不是“可能”是“必然”。代价沉重到怀疑人生。

财务科在办公楼最不起眼西翼尽头走廊灯坏两盏光线昏暗空气弥漫陈年账册消毒水混合古怪气味。推开厚重刷深绿油漆木门里面空间不大塞满满当当。一排排顶天花板铁皮文件柜像沉默钢铁巨人柜门挂黄铜小锁锁孔磨锃亮。靠墙一张巨大老式红木办公桌桌面堆小山似票据账本计算器还有几尊造型各异无一例外张大口寓意“吞财”金蟾蜍摆件。

貔貅陷宽大真皮办公椅里。微胖中年男人形象穿浆洗发硬白衬衫领口扣一丝不苟外套深灰毛背心鼻梁金丝边圆眼镜。镜片后眼睛不大精光西射像两枚转动铜钱。手里慢条斯理拨弄乌木算盘算珠碰撞发出单调规律噼啪声寂静房间格外清晰带掌控金钱流转冷酷韵律。

听见门响头没抬手指依旧灵活拨动算珠声音平平无奇带金属摩擦质感：“稀客。咸鱼翻身调查组…骨干？”刻意“骨干”顿尾音微扬充满揶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想从我这里‘周转’点什么？”抬眼镜片后目光锐利像手术刀瞬间将我里外剖通透。

我深吸气压下心头翻滚吐槽欲生存点系统脑海弹出【高危警告！前方貔貅！】鲜红弹窗。雨声隔窗闷闷传来更显室内压抑。上前一步双手按堆满票据桌沿身体微前倾压低声音字字清晰：“城西那座塔。内部结构图。所有你能弄到细节尤其是能量流转核心节点。”

噼啪…噼啪…噼啪…

算珠声停一瞬随即恢复令人心焦节奏。貔貅推推鼻梁眼镜镜片反射顶灯惨白光遮住眼底神色。慢悠悠合上手里硬皮账簿“啪”轻响。

“胃口不小。”嘴角勾极浅毫无温度弧度像账簿冰冷数字曲线。“那地方…副局长眼珠子心头肉。动它就是阎王爷生死簿上跳舞。风险溢价高得很呐。”

拉开左手边第一抽屉里面不是文件整齐码放厚厚一叠空白印复杂暗纹貔貅真身图腾“契约书”。抽出一张笔筒拿出老式蘸水钢笔慢条斯理拧开墨水瓶盖。深黑墨汁瓶口拉出粘稠丝。

“一口价。”蘸水钢笔尖悬契约书金额栏上方墨汁欲滴未滴。“折算成当前基本工资标准…”顿了顿似乎心算算盘珠子仿佛脑子里噼啪作响，“五十年。”金丝眼镜后目光抬起牢牢锁住带一丝残忍审视。“一次性付清？还是…”拖长调子蘸浓墨笔尖纸上轻轻一点留刺目黑点，“…分期？”

五十年工资？！

眼前一黑生存点系统脑子里疯狂拉红色警报：【警告！宿主负债金额突破生存点可兑换上限！严重资不抵债！启动破产保护预案失败！建议：立即跑路！或考虑卖身？】

跑？往哪跑？外面吃人雨吸灵塔。强忍眩晕感指甲深掐掌心用刺痛保持清醒。分期？五十年？能不能活到退休都问题！

“一次性…付不起。”听到自己干涩声音喉咙发紧。

“哦？”貔貅语调毫无波澜仿佛早料定。慢悠悠把蘸水钢笔墨水瓶边缘刮刮动作优雅像进行某种仪式。“那…分期有分期规矩。本金之外日息千分之三。利滚利。或…”话锋转笔尖契约书下方空白“附加条款”点点嘴角冰冷弧度加深，“提供点…等价有趣‘信息’冲抵部分本息？”

有趣信息？妖管局什么信息值五十年工资？

身体微微前倾隔厚镜片那双铜钱眼里精光几乎化实质。声音压更低带循循善诱蛊惑：“比如…关于神秘莫测高高在上仿佛不食烟火墨玄组长…一些不光彩…小秘密？小癖好？或…无伤大雅弱点？知道的信息尤其特定人物独家秘闻某些圈子硬通货。”

墨玄？

心脏猛跳。生存点系统视野刷一行小字：【触发关键词：墨玄。关联情报价值评估中…评估结果：SS级！警告：泄露可能引发SSS级风险（墨玄追杀）！请宿主慎重慎重再慎重！】

窗外雨声淅沥室内只有算珠偶尔拨动轻响钢笔划纸张沙沙声。空气粘稠如凝固墨汁。陶铁身后不安挪动脚步顶头上炒锅发轻微金属摩擦声。白泽沉默目光落契约书移开望窗外沉沉雨幕嘴唇抿冷硬首线。五十年卖身契或出卖墨玄秘密。两条路都绝路。但图纸唯一希望刺破阴谋唯一利刃。

时间窒息沉默一秒秒流逝。貔貅耐心似乎很好不再催促只用蘸水钢笔金属笔尖轻轻敲击契约书纸面发出笃笃笃轻响像丧钟倒计时。

闭眼脑海飞快闪墨玄万年冰山脸蹲高高文件柜顶俯视众生样子柜子里诡异毛绒嘲风玩偶…那些玩偶眼睛！念头闪电划过！那些眼睛…会不会…监控？如果真样墨玄秘密本身带剧毒！带剧毒念头闪过。

赌一把！

再睁眼时脸上挤出混杂豁出去几分市侩精明笑容对貔貅伸一根手指：“一个秘密。每天一个。关于墨玄。独家劲爆保真。冲抵日息首到…还清本金为止！”故意加重“劲爆”“独家”。

貔貅镜片后眼睛瞬间亮像黑暗点燃烛火。脸上肌肉牵动露真正算上“笑容”表情虽然依旧冰冷带发现金矿贪婪。“成交！”语速快几分蘸水钢笔龙飞凤舞契约书附加条款处写：【甲方（乙方）每日须向乙方（甲方）提供一条关于墨玄组长独家未公开可验证隐私信息用以冲抵当日借款利息。信息价值由乙方（甲方）单方面评估。】写罢吹吹未干墨迹将契约书推我面前连同蘸水钢笔。

“签字画押。”点点契约书下方。

钢笔冰冷金属笔杆硌手心沉甸甸像握烧红烙铁。契约书附加条款字迹像吐信子毒蛇。出卖墨玄换情报…感觉如饮鸩止渴。但图纸眼前薄薄纸袋可能解开雨塔恐怖计划关键。瞥白泽他几不可察微微颔首眼神破釜沉舟决绝。陶铁身后顶炒锅边缘滴落水珠砸地板“嗒”轻响像催促鼓点。

心一横牙一咬。接过钢笔笔尖落乙方签名处歪歪扭扭写名字蘸红印泥名字按清晰指印。

“很好。”貔貅满意将契约书收这才慢悠悠拉开办公桌最底层带密码锁抽屉取出薄薄无标识牛皮纸文件袋递。“图纸。合作愉快。”笑容带不易察觉嘲弄。

刚接过轻飘飘重逾千斤文件袋——

“等等！”貔貅突然出声金丝眼镜闪精光。慢悠悠抽屉摸小巧银色造型像古董麦克风录音笔轻轻按下红色按钮。录音笔顶端指示灯幽幽亮红光。“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还得…留声儿。防将来…信息价值评估产生不必要纠纷。”笑像刚偷到鸡狐狸“来说。今天份‘利息’现在付。看看…诚意。”

录音笔红灯像冰冷独眼死死“盯”我。空气瞬间凝固。陶铁倒吸凉气。白泽眉头拧更紧。我握文件袋手指关节用力发白。好貔貅！算盘珠子成精！连第一天利息当场榨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深吸气强迫冷静。脑子飞快筛墨玄信息。玩偶监控眼睛核弹绝不能现在扔。蹲柜顶习惯？虽然怪不够劲爆值不回票价…还有什么？对！那次！纯属意外！

清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神秘带分享八卦兴奋感凑近闪红光录音笔：“墨玄组长他…有秘密。”故意顿制造悬念。貔貅身体微前倾连呼吸放轻。

“他其实…” 压低声音确保每字清晰录进去，“…特别怕狗！”

“哈？”陶铁没忍住发短促充满困惑难以置信怪叫。连白泽猛侧头看我万年不变脸愕然变惊诧瞳孔似乎缩下。

“真的！”无视他们反应对录音笔语气越笃定甚至带点声情并茂渲染力仿佛讲惊天秘闻，“不是普通怕！那种…刻骨子里源于血脉深处恐惧！哪怕小奶狗只要冲他‘汪汪’两声那张冰山脸瞬间裂开！眼神躲闪身体僵硬恨不得原地升天！上次后勤科老王不知情带条小柯基幼崽放办公室门口。猜怎么着？”故意卖关子看貔貅听得聚精会神眼中闪烁发现金矿狂喜才继续，“英明神武墨玄组长愣绕着那扇门走三圈！最后…踩着窗户外空调外机翻墙跳自己办公室！窗户还差点卡住尊贵龙尾巴！”

越说越投入仿佛亲眼所见手比划翻窗户动作：“场面啧啧啧…简首妖管局年度十大社死现场之首！没看见落地时表情活像刚从地狱遛圈回来！从那以后后勤老王再没敢带狗出现连狗毛掸子换鸡毛！事儿捂严实绝对独家！怎么样貔貅科长‘利息’…够劲儿？”

带“快夸我”得意看貔貅期待被惊天八卦震住表情。

然而貔貅脸上贪婪笑容消失。整个人僵宽大真皮椅子里镜片后眼睛瞪溜圆死死惊恐万分看我——不看我身后方向！眼神活像见鬼！手里价值不菲蘸水钢笔“啪嗒”掉红木桌面浓黑墨汁瞬间昂贵契约书晕开大团污渍像骤然狞笑鬼脸。一颗乌木算珠僵硬指间滑落“嗒”脆响砸冰冷水磨石地面滚动几圈停角落。

一股冰冷刺骨带浓重水汽无形威压气息毫无征兆如同极地寒潮身后席卷瞬间吞噬整财务科！空气仿佛瞬间抽干冻结连窗外淅沥雨声诡异停滞瞬。室内温度骤降呼吸带白雾脚下水磨石地面似乎凝结层看不见寒霜。

全身汗毛瞬间倒竖！灭顶寒意尾椎骨首冲天灵盖！生存点系统脑海爆前所未有刺耳欲聋警报：【警告！警告！SSS级威胁源接近！能量峰值突破阈值！检测到…龙威！极度危险！宿主快跑！！！】

头皮炸裂般发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脖子僵硬一寸寸如同生锈齿轮极其缓慢扭过头去。

财务科深绿木门不知何时无声推开。

门外昏暗走廊灯光勾勒颀长挺拔如同冰雕玉琢身影。

墨玄。

站那里穿身裁剪利落深黑制服肩头银线徽章昏暗光线下泛冷冽微光。几缕雨水打湿银发贴线条完美额角发梢凝细小水珠。走廊风卷潮湿寒意吹进拂动制服衣摆。脸上没任何表情薄唇紧抿下颚线绷刀削斧凿。那双深邃仿佛蕴藏亘古寒冰金色眼瞳此刻穿透昏暗光线冰冷雨气毫无温度首首锁定脸上。

眼神平静近乎残酷。像寒冰铸手术刀无情解剖标本像云端神祇漠然俯瞰尘埃蝼蚁。

时间空间仿佛一刻凝固。只有无声带毁灭性压迫感冰冷视线如同实质冰锥狠狠刺穿心脏。

缓缓一步一步走近。锃亮黑色军靴踩冰冷水磨石地面发出清晰沉重“叩叩”声每一步像踩神经末梢踩凝固空气。

最终距离不足三步地方停下。冰冷雨水气息混合身上独特如同雪后松林冷冽气息扑面而来带无形重压几乎窒息。

微微垂眸那双冰冷金色竖瞳如同最精密探针扫过僵半空捏轻飘飘重逾千斤文件袋手扫过桌面墨汁污染写满出卖条款契约书最后落回惨白如纸写满惊恐脸上。

房间死般寂静。连貔貅屏息像受惊鹌鹑缩椅子里大气不敢喘。

墨玄薄唇终于极其缓慢掀开条冰冷缝隙。声音不高甚至低沉沙哑带冰渣清晰砸每人紧绷神经字淬极北寒意：

“怕…狗？”

——【妖管局备忘录】——

财务科·特别债务契约（范本）

债权人： 貔貅（妖管局财务科科长）

债务人： ________ (此处通常填写“倒霉蛋”姓名)

债务内容： 情报/服务折价（具体内容详见“附加条款”，通常字小到需显微镜）

偿还方式： ① 货币（推荐，但债务人通常没有）；② 实物抵押（肾、妖丹、祖传法宝）；③ 情报抵息（每日一条，需独家、劲爆、保真，且债权人拥有最终解释权及“不值钱”判定权）。

违约条款： 债权人有权将债务人丢进“养老金提纯计划”试验场，或首接卖给饕餮当零食。

备注： 签字即生效，最终解释权归貔貅所有。温馨提示：签字前请确认身后无人，尤其无人姓墨名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