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么？是超凡收容物！

阴沉的天空如同浸饱了煤灰的抹布，低低环绕在雾都上空。

顾问那辆由两匹油光水滑的黑色骏马牵引、车窗紧闭的豪华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鹅卵石街道，驶离了弥漫着贫民气息的卡姆登镇。

车厢内铺着深红色的丝绒，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却无法隔绝这个时代特有的蒸汽味道。

夏洛克（叶枫决定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原来的名字彻底舍弃）靠坐在柔软冰冷的绒毛椅子，目光穿透微微蒙尘的车窗，凝视着工业时代特有的天空颜色。

马车驶入更繁华的城区，景象并未变得赏心悦目。

街道两旁是林立的、被煤烟熏得漆黑的砖石建筑，高耸的烟囱如同巨兽的呼吸管，一刻不停地向灰暗的天空喷吐着浓稠的、带着硫磺味的黑烟。

烟柱在低空纠缠、弥漫，将本就不多的天光吞噬殆尽，给整个城市笼罩上一层永不消散的、带有颗粒感的薄纱。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刺鼻的味道：劣质煤燃烧的刺鼻气味、马粪的腥臊、泰晤士河传来的污浊水汽、还有从工厂区飘来的金属冶炼和化学制剂的酸腐气息。

这是工业革命的脉搏，强劲、粗粝，带着一种吞噬生命的野蛮，割裂了时代。

街道上人流如织，色彩黯淡。

男人们大多穿着深色的、沾满污渍的工装或磨损的西装礼帽，行色匆匆，面容被生活的重担和恶劣的空气刻上疲惫的印记。

女人们则包裹在灰扑扑的长裙里，提着篮子或牵着孩子，购买一天的伙食。

偶尔驶过的载重马车发出沉重的辚辚声，马蹄铁敲击石板的脆响淹没在工厂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沉闷轰鸣中。

那轰鸣像是城市地底传来的怪兽低吼，是蒸汽机在咆哮，是齿轮在咬合，是钢铁时代冰冷的心跳。

阳光在这里是奢侈品，即使正午时分，也如同隔着一层油腻的毛玻璃，吝啬地洒下昏黄的光线。

“一个被钢铁和蒸汽驱动，被烟尘与噪音窒息的时代。”

顾问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光鲜的进步背后，滋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黑暗，对吗夏洛克先生。”

夏洛克收回目光，转向顾问：“收容物和适格者，一首存在？”

“是的。”顾问微微颔首。

“法尔科纳案中，你们看到的那些金属碎片，就是一件失控的收容物的一部分，序列代号‘蚀铁蠕虫’，它能缓慢吞噬并复制接触的金属，并释放出麻痹神经的孢子，法尔科纳就是在挖掘时惊动了它的一部分休眠体。”

夏洛克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照片上那扭曲的纹路和那令人作呕的硫磺铜锈味。

原来如此，那并非简单的金属，而是活着的、充满恶意的异类。

“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夏洛克先生。”

“收容物千奇百怪，形态、能力、危害等级天差地别，有些是物品，有些是生物，有些甚至是没有固定形态的现象或概念。”

“它们违背我们己知的自然法则，扭曲现实，传播恐惧与死亡。它们存在的源头，我们称之为‘裂隙’，一些贯穿现实结构薄弱的节点。”

顾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抛出了一个历史事件：“比如，你知道中世纪那场席卷欧洲的黑死病吗？”

“鼠疫，由鼠蚤传播的杆菌引起的波及整个欧洲的传染病。”

“官方的历史记载如此。”顾问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在我们帷幕议会的机密档案里，那次灾难的爆发与失控，与一个特定的收容物脱不开干系，它的代号是049——疫医。”

夏洛克凝神倾听。

顾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叙述古老恐怖故事的韵律。

“049的外形是一个穿着中世纪黑色长袍、戴着标志性鸟嘴面具的个体，像极了那个时代的瘟疫医生。然而，那面具并非防护，更像是它本体的一部分，它携带着一个陈旧的黑色医疗包，里面装着各种用于治疗的工具。”

“049坚信自己是一名医生，它的使命是‘治愈瘟疫’，不过它的诊断标准极其扭曲，它将任何形式的生命体征——心跳、呼吸、甚至仅仅是存在本身——都视为‘瘟疫’的症状，而它的‘治愈’……”

顾问余光看着夏洛克的反应。

“049使用它那些工具进行活体解剖和改造，它声称这样做能移除‘瘟疫’，但被它‘治愈’的对象，无一例外地会停止所有生命活动，变成一种扭曲、无魂、只服从于049的类人形生物，我们称之为‘痊愈者’。”

“在黑死病最肆虐的时期，049曾在数个小城邦活动行医，它的‘治愈’结果非但没有阻止瘟疫，反而制造了比瘟疫本身更恐怖的死亡与混乱。最终它在一个被它几乎完全‘治愈’的小镇中心教堂里，被当时效忠于国王的秘密部队首次收容，讽刺的是那教堂的壁画上，描绘的正是天使医生降临‘拯救’世人的场景。”

活体解剖无魂的“痊愈者”？将生命活动视为瘟疫？

夏洛克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比任何推理小说中的杀人魔都要恐怖百倍，源于一种完全异质、无法以常理揣度的逻辑和力量。

他无法抑制地想象着那鸟嘴面具下空洞的眼神，以及被它触碰后失去灵魂的躯壳，好在他没有生活在那个随时死亡时代。

“049疫医，它还活着吗？”夏洛克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的。”顾问点了点头，“被最高等级的收容措施禁锢着，沉睡在某个我们祈祷它永远不会醒来的地方，这就是收容物的本质，夏洛克先生。”

“它们的存在本身是对人类认知和生存秩序的挑战，而适格者是站在帷幕边缘，阻止它们将疯狂与毁灭倾泻到现实世界的人。”

“好了夏洛克先生，下车吧。”

车夫勒住套在马匹上的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夏洛克如梦初醒，车外景色己然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