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水

林晓阳站在"鼎盛资本"的玻璃幕墙前，调整着呼吸。苏雯给她的套装完美合身，却像铠甲一样沉重。透过玻璃，她看到倒影中的自己——嘴唇涂成了暗红色，头发挽成干练的发髻，活脱脱一个苏雯的年轻翻版。

"林小姐？"前台小姐露出职业微笑，"苏总在等您。"

电梯首达顶层。门开时，苏雯正背对着她打电话，修长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与城市天际线重叠。

"就这么办，我要那家公司下周停牌。"她挂断电话，转身微笑，"准时，我喜欢。"

办公室大得离谱，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林晓阳的视线扫过墙上与各国政要的合影，最后落在办公桌上那份醒目的合同上。

"坐。"苏雯推过一杯咖啡，"考虑好了？"

咖啡杯是骨瓷的，薄得能透光。林晓阳小心地捧着，生怕捏碎："我需要知道具体工作内容。"

"聪明的提问。"苏雯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先看这个。"

文件记录着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财务异常。林晓阳快速浏览："他们在虚报研发支出？"

"不仅如此。"苏雯微笑，"创始人周永辉是我老朋友，最近发现CTO在偷偷出售技术机密。"她俯身向前，"我需要证据。"

林晓阳皱眉："这不是侦探的工作吗？"

"侦探可进不了后天的行业酒会。"苏雯的指甲在文件上轻敲，"周永辉的CTO有个弱点——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学生。"

林晓阳的咖啡杯咔哒一声落在茶托上。她突然明白了苏雯选中自己的原因。

"我不——"

"五万。"苏雯打断她，"预付两万，事成后三万。只需要陪他喝几杯酒，套几句话。"她补充道，"不会有危险，我们的人全程盯着。"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林晓阳想起老家漏雨的屋顶，母亲粗糙的双手，还有赵雅轻蔑的眼神。

"我......"

"或者你可以回陈远那当个乖乖实习生。"苏雯的声音冷了下来，"等他公司被收购，你就能领到一笔丰厚的......失业补助。"

钢笔摆在合同旁边，是那种昂贵的万宝龙。林晓阳拿起它，感觉像是握着一把匕首。

签完字，苏雯按下通话键："艾米，带林小姐去准备。"

名为准备，实为改造。三个小时后，林晓阳盯着镜中的陌生人——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妆容精致得近乎妖娆，紧身连衣裙勾勒出她从未展示过的曲线。

"记住，你是T大研究生，对生物技术感兴趣。"艾米递给她一个新款iPhone，"里面有全套身份资料。录音功能己经设置好，按住这个图标就行。"

手机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炭。林晓阳把它塞进小巧的手包，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如果......他动手动脚怎么办？"

艾米笑了："那就让他动。男人精虫上脑时，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酒会在君悦酒店宴会厅举行。林晓阳——现在是"林曼妮"，站在入口处深呼吸。香槟杯在她手中微微颤抖，折射出水晶吊灯的碎光。

"一个人？"

目标比预想中来得快。王振，西十出头，西装革履，眼神却像黏腻的舌头般在她身上游走。

"我在等导师。"她故作腼腆，"他对您的纳米递药系统很感兴趣。"

两小时后，王振己经喝得满脸通红，手"不经意"地搭在她腰上。林晓阳强忍恶心，引导话题转向技术保密。

"你们......怎么防止核心数据泄露？"她假装天真地问。

王振得意地笑了："小傻瓜，技术都在我脑子里。"他压低声音，"不过实验室电脑有备份，密码是我女儿生日......"

当王振终于说出那个瑞士银行账户时，林晓阳的胃部绞成一团。她借口去洗手间，锁上门干呕起来。镜子里的女人妆容依旧完美，眼睛却布满血丝。

任务圆满成功。三天后，苏雯扔给她一个信封："周总很满意。"

信封里是五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林晓阳从未一次拿过这么多钱，手指不自觉地着纸币边缘。

"别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苏雯点燃一支烟，"你救了那家公司几百号人的饭碗。"

"可是方式——"

"有效率的方式。"苏雯打断她，"下周有个更重要的工作，报酬翻倍。"

走出大厦时，夕阳将玻璃幕墙染成血色。林晓阳站在十字路口，突然不知道该往哪走。包里的钱沉甸甸的，手机里存着王振发来的十几条露骨短信。

"林晓阳？"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陈远站在五米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震惊。

"你......"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装扮，"发生什么事了？"

咖啡厅里，陈远听完她的解释后，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

"我只是收集信息，又没——"

"商业间谍！"陈远猛地压低声音，"苏雯是什么人你了解吗？她前助理因为'压力过大'进了精神病院！"

林晓阳攥紧了手包，那里面的钱突然变得烫手："我需要钱，很多钱。跟着你，我永远只能是个打杂的！"

"所以你就出卖自己？"陈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以为你比这更有骨气。"

"骨气？"林晓阳冷笑，"骨气能让我妈搬出漏雨的房子吗？骨气能让赵雅那种人正眼看我吗？"

陈远沉默了。窗外华灯初上，车流如织。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异常疲惫："明天公司团建，你来吗？"

林晓阳看着咖啡杯里的倒影——妆容精致，眼神冰冷。她己经回不去了。

"不了，我有工作。"

分别时，陈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心苏雯。她专找像你这样的人——聪明、贫穷、充满怨恨。"

林晓阳甩开他的手："那她找对人了。"

当晚，她破天荒打了出租车回出租屋。司机从后视镜偷瞄她，显然把她当成了某种夜间工作者。五叠钞票摊在床上，像一朵邪恶的花。她洗了三次手，还是觉得脏。

手机震动，是苏雯：「明天上午十点，带你去见个客户。穿正式点。」

林晓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三周前，她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现在，她却成了游走法律边缘的商业间谍。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开始适应这种生活。

第二天，苏雯带她去了国贸商城。

"投资要先投自己。"她刷下一张黑卡，店员们立刻围上来殷勤服务。三小时后，林晓阳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定制西装、意大利皮鞋、百达翡丽手表。

"记住，人们会通过外表判断你的价值。"苏雯调整着她衬衫的领口，"今天要见的是宏远集团少东家，他手上有个IPO项目。"

镜中的林晓阳像个精致的玩偶。她试着微笑，表情却僵硬得可怕。

晚餐在长安俱乐部私人包厢。宏远的少东家徐世坤三十出头，眼神锐利如鹰。

"久闻苏总慧眼识人。"他打量着林晓阳，"这位是？"

"我的新王牌，林晓阳。"苏雯举杯，"T大高材生，对资本市场有独到见解。"

整个晚上，林晓阳扮演着金融才女的角色。她运用这几个月学到的知识，侃侃而谈IPO定价策略和市场细分。徐世坤眼中的轻视逐渐变成欣赏。

"有兴趣来宏远工作吗？"餐后他递来名片，"我缺个有胆识的助手。"

回程的车上，苏雯罕见地露出满意神色："表现不错。徐世坤是块难啃的骨头。"

"为什么选我？"林晓阳突然问，"你明明有更专业的人选。"

苏雯望向窗外流动的霓虹："因为愤怒是最好的燃料。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被整个世界轻视的愤怒。"

车停在西季酒店门前。苏雯递给她一张房卡："2201，徐世坤的礼物。他希望你明早陪他去打高尔夫。"

林晓阳盯着那张房卡，胃部一阵抽搐。

"放心，只是字面意思。"苏雯冷笑，"他喜欢在球场谈生意。穿那套新买的白色运动装，记得戴手表。"

酒店房间豪华得令人窒息。林晓阳站在落地窗前，整座城市的灯火匍匐在她脚下。手机里是陈远发来的消息：「公司接了新项目，需要你的数据分析能力。考虑一下？」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抱歉，我有其他规划。」

放下手机，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研究宏远集团的财报。窗外，一架飞机划过夜空，像颗坠落的星星。林晓阳突然想起家乡的夏夜，那时她还能清楚地看见银河。

现在，她的眼睛己经被城市的霓虹灼伤，再也看不见那些单纯的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