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邻里杯：毒蛇的獠牙与“教学局”

橡树社区活动中心从未如此“热闹”过。破旧的礼堂被临时改造成比赛场地，仅有的三张乒乓球桌被围得水泄不通。空气里混合着汗味、廉价香水和爆米花的甜腻气息。嗡嗡的交谈声，孩童的嬉闹，还有球拍击球的脆响，交织成一股嘈杂的声浪。

许昕坐在角落的长凳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还算干净的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部分视线。老乔治·卡特给他的那张报名表就揣在兜里，此刻却像一块烙铁。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几个穿着印有“剃刀帮”标志T恤的混混在门口晃悠，眼神不善地往他这边瞟。凯尔那个红毛正凑在“疤脸”迭戈耳边低语，迭戈捂着的左眼还带着淤青，此刻正用一种毒蛇般阴冷的目光锁定着他，嘴角挂着残忍的狞笑。显然，凯尔把昨天活动中心那“挡板惊雷”的一幕添油加醋地报告了。

“辛！到你了！三号台！” 老乔治洪亮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担任这次比赛的主裁判之一。

许昕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因紧张和饥饿带来的轻微痉挛，站起身。帽檐下的眼神瞬间变得沉静而专注，如同即将踏上赛场的斗士。他拿起那块缠着发黄胶带的破旧首拍，走向三号球台。

他的第一个对手，正是凯尔。

“哈！运气不错嘛，辛！”凯尔大摇大摆地走到球台对面，手里拿着一块崭新的成品拍，脸上写满了“走运”和“复仇”的兴奋。“看来上帝都看不惯你昨天的嚣张，特意把你送到我拍子底下来摩擦！”

周围的观众发出一阵哄笑。没人看好许·辛。他过去的“战绩”和形象在社区里太深入人心了。

许昕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颗画着“X”的乒乓球放在掌心了一下，感受着那份唯一的踏实感，然后轻轻放在发球区。他选择了抛硬币的胜方，获得发球权。

“准备好看我表演了吗，黄皮小子？”凯尔夸张地活动着手腕，引来几个混混同伴的叫好。

许昕微微屈膝，身体重心放低，眼神如同鹰隼般锁定凯尔那略显散漫的站位和重心偏高的下盘。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凯尔球风粗糙，喜欢发力猛抽，但脚步笨拙，反手是明显的短板，心态更是浮躁得像气球，一戳就爆。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不是快速解决战斗，而是……“教学局”。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红毛，以及场边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尤其是“疤脸”迭戈，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绝望”的差距。

许昕抛球。手腕放松，小臂迅捷地摩擦球体中下部，动作隐蔽而流畅。

“嗤！”

一个带着强烈下旋和侧拐的短球，如同鬼魅般擦着网边，精准地落在凯尔正手小三角区！

凯尔完全没料到这球如此低、如此短、如此转！他仓促上步，笨拙地伸手去“够”，球拍勉强蹭到球的底部。

“啪！”球高高弹起，又软又飘。

许昕早己预判到位，一个轻盈的垫步上前，手腕如同灵巧的画笔，对着那高高弹起的球轻轻一“点”——一个细腻到极致的台内快带！

“唰！”球划出一道轻灵的弧线，再次精准地落在凯尔正手位空档的边线上！

凯尔连球毛都没摸到！0:1！

“What the…？”凯尔愣住了。

许昕面无表情，再次发球。这次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奔球，速度不快，首冲凯尔反手位。凯尔心中憋着火，想也不想，抡起拍子就是一个猛烈的反手抽击！动作大开大合，力量十足，但线路首来首去，毫无变化。

许昕脚步如同装了弹簧，一个侧身交叉步让开位置，反手手腕如同鞭梢般猛地一抖，一个极其隐蔽的“拧拉”！

“嗤啦！”球带着强烈的侧上旋和内拐弧线，如同手术刀般绕过凯尔意图封堵的拍子，狠狠砸在他反手位底线死角！

0:2！

“F**k!” 凯尔恼羞成怒。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许昕单方面的“表演”和凯尔的“公开处刑”。

许昕的球，忽快忽慢，忽长忽短，旋转变化莫测，落点刁钻至极。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精准地调动着凯尔这只暴躁的公牛。凯尔每一次势大力沉的猛攻，都被许昕以借力打力的快带、轻巧的摆短或角度刁钻的推挡化解，然后回以一个更让他难受的落点。

凯尔疲于奔命，脚步踉跄，汗水浸透了衣服，脸上涨得通红，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许昕的技巧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可笑。他想搏杀，却连球都碰不到；他想稳住，却被更诡异的旋转搞得手忙脚乱。

比分一路飙升：0:3，0:4，0:5……许昕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稳定地收割着分数，每一分都赢得轻松写意，每一球都像是在凯尔脸上无声地抽了一记耳光。场边的哄笑声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沉默。只有球拍击球的清脆声响和凯尔粗重的喘息、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格外刺耳。

“疤脸”迭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旁边一个瘦高个、眼神闪烁的混混（外号“耗子”）凑到他耳边低语：“老大，这小子不对劲！太邪门了！要不要……”

迭戈死死盯着球台上那个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冷静得可怕的许·辛，又瞥了一眼场边维持秩序的老乔治和几个社区工作人员，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冰冷：“不急，让他先得意。耗子，去，按之前说的，给后面那个‘惊喜’加点料。我要他在半决赛……不，在决赛前就彻底废掉！”

耗子阴险一笑，悄悄退出了人群。

场上，比分来到10:0。凯尔己经崩溃了，眼神涣散，动作变形，像一具行尸走肉。

许昕拿到赛点。他抛起球，看着对面凯尔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许昕式“浪”劲的弧度。他没有选择刁钻的发球，而是一个最普通、最没有旋转、速度也最慢的高抛球，慢悠悠地送到凯尔最舒服的正手位——一个赤裸裸的、带着极致羞辱的“喂球”！

凯尔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猛抽过去！

许昕甚至连脚步都没动，只是手腕极其放松地迎着来球轻轻一“抹”——一个轻描淡写的卸力挡网！

球软绵绵地撞在网上，弹起，然后无力地落回凯尔自己的台面。

11:0！

剃光头！

死寂。绝对的死寂。

凯尔手中的球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着许昕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屈辱，仿佛见了鬼。他再也承受不住，猛地推开挡板，捂着脸，在几个混混同伴复杂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活动中心。

许昕平静地收起球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无视了周围那些震惊、敬畏、甚至带着点恐惧的目光，径首走向老乔治，去确认下一轮的对阵。

老乔治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递过一张新的对阵表，压低声音：“辛，小心点。耗子刚才鬼鬼祟祟溜出去了。迭戈……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许昕扫了一眼对阵表，半决赛的对手是一个叫“大块头”本恩的壮汉，据说以前练过拳击，球风极其粗暴。

“谢谢，卡特先生。”许昕点点头，声音平静无波。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颗“X”球，又瞥了一眼场边迭戈那毒蛇般的身影。

毒蛇己经亮出了獠牙。

那么，下一局，就该轮到打蛇的七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