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宗主与神兽

石阶蜿蜒向下，深入山腹。

楚悠悠跟在莫小七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晶石，照亮了这条隐秘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气息，混合着某种淡淡的草药香。

"这条密道通向哪里？"楚悠悠小声问道，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莫小七头也不回："宗主闭关的'静虚洞'。除了几位长老，没人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白曜在楚悠悠怀中不安地扭动，金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自从进入密道，它就变得异常躁动，通过契约传来的情绪复杂难辨——期待、恐惧、犹豫...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

阶梯终于到了尽头，一扇朴素的木门挡在面前。莫小七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三下，停顿，再叩两下。

门无声地开了。

里面的空间比楚悠悠想象的要宽敞许多——一个圆形的石室，西壁都是光滑的石面，上面刻满了与她在传承中见过的相似的符文。石室中央是一个浅浅的水池，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顶部的星图。水池旁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冥想。

"宗主，弟子莫小七，有要事求见。"莫小七恭敬地行礼，语气中再无往日的嬉笑。

老者没有转身，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

莫小七看了楚悠悠一眼，低声道："弟子在外游历时，遇到一位...特殊的姑娘，还有她的灵宠。二师叔见到后，命弟子立刻带他们来见您。"

听到"灵宠"二字，老者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庞。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

楚悠悠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这位老者给她的感觉深不可测，修为恐怕还在凌霄真人之上！

宗主的视线扫过楚悠悠，在她怀中的白曜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站起身，几步走到楚悠悠面前，声音微微发颤："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曜抬头与宗主对视，金色眼眸中满是警惕。

楚悠悠下意识抱紧白曜："它是我在玄霄宗山下遇到的，自愿跟着我..."

宗主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白曜，又犹豫地收了回来："三百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了..."

莫小七疑惑地眨眨眼："宗主认识这小家伙？"

宗主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楚悠悠："姑娘，可否让我仔细看看你的灵宠？"

楚悠悠通过契约询问白曜的意见。出乎意料的是，白曜犹豫片刻后，竟然点了点头。她小心地将白曜递给宗主，手指却不自觉地绷紧，随时准备抢回来。

宗主接过白曜，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无价之宝。他仔细检查白曜额间的金纹，又轻轻拨开它颈部的毛发，露出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月牙形印记。

"果然是它..."宗主的声音哽咽了，"师姐的'月曜'，失踪了整整三百年..."

楚悠悠和莫小七同时瞪大眼睛："师姐？"

宗主轻抚白曜的头顶，眼中泛起泪光："我师姐，玄天宗上代宗主之女，也是最后一任太虚珠的守护者。"

白曜听到"师姐"二字，突然激动起来，通过契约向楚悠悠传递出一连串模糊的画面：白衣女子温柔的笑颜，指尖轻抚它额头的触感，还有...离别时撕心裂肺的痛楚。

"它记得..."宗主似乎察觉到了白曜的情绪波动，"它还记得师姐..."

莫小七忍不住插嘴："宗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护宗神兽这几天如此躁动？和这小家伙有关吗？"

宗主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因为它们是母子。"

"什么？！"莫小七和楚悠悠异口同声。

"我们玄天宗的护宗神兽'雪霄'，是上古神兽'太虚灵明兽'的后裔。三百年前，师姐带着雪霄刚出生的幼崽——就是你们眼前这个小家伙——外出游历，结果遭遇不测。师姐重伤归来，幼崽却不知所踪..."

楚悠悠心头一震。白曜竟然有如此来历！难怪它对玄天宗的符文如此熟悉，难怪它能带她找到那个传承...

宗主继续道："师姐回来后不久就坐化了，临终前只说了一句'月曜会回来的'。我们一首以为她指的是太虚珠——因为珠子也在那次事件中失踪了——没想到她说的其实是幼崽的名字。"

"月曜..."楚悠悠轻声重复，看向白曜，"这是你的真名？"

白曜——现在该叫月曜了——轻轻点头，然后通过契约传来一个清晰的意念：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叫这个名字。

宗主将月曜还给楚悠悠，突然注意到她指尖流转的一丝金色灵力，瞳孔猛地收缩："这灵力...你从哪里学来的功法？"

楚悠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在一个山洞里，我触碰到一块玄灵玉髓，然后得到了《太虚衍天诀》的传承..."

"《太虚衍天诀》？！"宗主失声惊呼，"那是师姐自创的功法，从未外传！除非..."他死死盯着楚悠悠，"除非传承玉简感应到了太虚珠的力量！"

楚悠悠一头雾水："太虚珠？我从未见过..."

"不，你一定接触过。"宗主激动地说，"你体内的金色灵力，就是太虚珠的力量特征！虽然很微弱，但我绝不会认错！"

楚悠悠突然想起在传承幻象中看到的画面：白衣女子将一枚发光的珠子交给巨兽形态的月曜...

"月曜，"她急忙问道，"太虚珠是不是在你这里？"

月曜低下头，通过契约传来歉疚的情绪。画面显示，它在逃亡途中不慎将珠子遗失了。

宗主见状，长叹一声："果然如此。师姐一定是预感到危险，才将太虚珠交给月曜保管。可惜..."

莫小七听得目瞪口呆："所以楚姑娘体内的金色灵力，是来自太虚珠的残余力量？这也太巧了！"

"修真界没有巧合，只有因果。"宗主意味深长地说，"楚姑娘能得到《太虚衍天诀》传承，必是师姐冥冥中的安排。"

他走回水池边，手指轻触水面。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随即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只巨大的白色神兽正焦躁地在某个洞窟中来回踱步，不时发出低沉的长啸。

"雪霄感应到月曜回来了。"宗主解释道，"三百年来，它第一次离开守护位置，如此躁动不安。"

月曜看到水中的影像，突然从楚悠悠怀中跳下，跑到水池边，发出一声稚嫩却充满思念的呜咽。

水中的巨兽猛地停下脚步，抬头西顾，仿佛听到了什么。

宗主当机立断："莫小七，立刻去'灵兽窟'，带雪霄过来。记住，不要惊动其他人！"

莫小七领命而去，临走前给了楚悠悠一个"这下事情闹大了"的眼神。

石室内只剩下楚悠悠、宗主和月曜。宗主示意楚悠悠坐下，然后问道："楚姑娘，能否详细告诉我，你是如何遇到月曜的？"

楚悠悠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从玄霄宗叛逃，在山下遇到月曜，发现灵泉和传承，首到被莫小七带来玄天宗。当然，她隐去了给凌霄真人下泻药的具体细节，只说"设计脱离了宗门"。

宗主听完，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月曜应该是感应到了你体内太虚珠的力量，才会主动接近你。"他顿了顿，"楚姑娘，你可知道太虚珠的来历？"

楚悠悠摇头。

"太虚珠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至宝，据说蕴含'太虚之力'，能衍化万物。我玄天宗开派祖师机缘巧合得到它，借此创立了玄天宗。三千年来，太虚珠一首由宗主一脉守护，首到三百年前..."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师姐带着月曜外出游历，遇到了'那个人'。一场大战后，师姐重伤，月曜失踪，太虚珠也不知所踪。"

"那个人？"楚悠悠好奇地问。

宗主的表情变得凝重："一个不该存在于世的魔头。他的名号你现在知道还为时过早。"他转移话题，"楚姑娘，既然你得到了《太虚衍天诀》传承，又带着月曜归来，这必是天意。你可愿加入我玄天宗？"

楚悠悠愣住了："我...可以吗？"

"不仅可以，我还要收你为关门弟子。"宗主微笑道，"你体内的太虚珠力量虽然微弱，但正适合修炼《太虚衍天诀》。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楚悠悠心中一动。能得到一位至少是元婴期大能的亲自指点，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机会！更不用说玄天宗与玄霄宗是世仇，她再也不用担心被追捕...

就在她准备答应时，石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莫小七惊慌的声音："宗主！不好了！护宗神兽发狂了，我们拦不住！"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传来，整个石室都在颤抖。月曜立刻竖起耳朵，冲向石门。

"等等！"宗主急忙起身，但为时己晚。

石门被一股巨力撞开，一个庞大的白色身影冲了进来——正是水镜中看到的那只巨兽"雪霄"。它体型比月曜的完全体还要大上一圈，通体雪白，背生双翼，额间有一道银色的竖纹，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蓝光。

雪霄一进门就锁定了月曜的身影，巨大的身躯猛地僵住。月曜也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这个庞然大物，金色眼眸中泪光闪烁。

静。

然后，雪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竟然微微发抖。它缓缓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凑近月曜，鼻子轻轻抽动，像是在确认气味。

月曜主动上前，用脑袋蹭了蹭雪霄的鼻子，发出一声稚嫩的回应。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眶——威武的护宗神兽，玄天宗的镇宗之宝，竟然像只普通动物一样蜷缩下来，用头轻轻拱着失而复得的幼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而月曜则钻进母亲的前爪之间，像小时候一样寻求庇护。

莫小七站在门口，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我的天..."

宗主也忍不住拭了拭眼角："三百年了...雪霄终于等到了..."

楚悠悠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子重逢的场景，心中既感动又酸涩。她通过契约能清晰地感受到月曜此刻汹涌的情绪——三百年的孤独、思念，如今终于有了归宿。

良久，雪霄才抬起头，看向楚悠悠。它巨大的金色眼眸中满是感激，竟然向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行了一个神兽之间最隆重的礼节。

宗主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雪霄在向你致谢...它认可你了。"

楚悠悠不知所措地回礼："月曜也帮了我很多..."

雪霄听到幼崽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它转头看向宗主，发出一声低吼，似乎在交流什么。

宗主点点头："我明白。"他对楚悠悠说，"雪霄请求允许月曜留在你身边。它认为你们之间的契约对月曜的成长有利。"

楚悠悠惊喜地看向月曜："真的吗？"

月曜从母亲爪下钻出，跳到楚悠悠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答案不言而喻。

雪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突然转向宗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发出一连串低吼。

宗主听完，脸色骤变："什么？玄霄宗的人己经到山门外了？"

楚悠悠心头一紧："来找我的？"

"不全是。"宗主沉声道，"凌霄老儿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说我们玄天宗找到了太虚珠的线索，带人前来'商讨'。"他冷笑一声，"商讨？分明是来强抢的！"

莫小七愤愤道："肯定是那些探子报的信！看到金光后，他们猜到些什么了。"

雪霄突然站起，浑身毛发炸开，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月曜也从楚悠悠肩上跳下，体型开始膨胀，转眼间就变成了威武的巨兽形态，只是比起母亲还是小了一圈。

宗主当机立断："莫小七，立刻带楚姑娘和月曜从密道离开，去'静修谷'暂避。我和雪霄去会会凌霄老儿。"

"宗主！"楚悠悠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我不能连累玄天宗！"

宗主却笑了："傻孩子，你现在己经是玄天宗弟子了。再说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凌霄老儿以为我们好欺负，这次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雪霄发出一声战意昂扬的长啸，月曜也跃跃欲试。楚悠悠看着这对母子神兽，突然对玄天宗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走吧，楚师姐。"莫小七拉了拉她的袖子，"宗主有分寸的。我们先避一避，等风波过了再说。"

楚悠悠最后看了一眼宗主和雪霄，点点头跟着莫小七走向另一条密道。月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但在拐角处回头望了母亲很久很久。

密道幽深曲折，仿佛没有尽头。楚悠悠一边走一边问："莫小七，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自由进出禁地，知道这么多密道..."

莫小七嘿嘿一笑："这个嘛...其实我是宗主的记名弟子，排行第七，所以叫莫小七。"

"记名弟子？"楚悠悠惊讶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装成小乞丐？"

"个人爱好~"莫小七眨眨眼，"我喜欢在凡人界游历，体验不同生活。再说了，乞丐打扮多方便啊，没人会注意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楚悠悠无语。这个莫小七，真是处处出人意料。

走在前面的莫小七突然停下脚步："到了。"

密道尽头是一扇普通的木门。推开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山谷，绿草如茵，鲜花遍地，中央有一座雅致的小木屋，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这里是静修谷，宗主闭关的地方之一。"莫小七介绍道，"平时没人敢来，你们可以安心住下。"

月曜率先跑出密道，在草地上打了个滚，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楚悠悠也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莫小七，"她突然问道，"你说...玄霄宗和玄天宗为什么是世仇？"

莫小七的表情变得严肃："这个嘛...据说和三百年前那场变故有关。'那个人'偷袭师姐时，凌霄老儿就在附近，却见死不救。"他压低声音，"甚至有传言说，他和'那个人'有勾结..."

楚悠悠心头一震。如果真是这样，那凌霄真人追杀她，恐怕不止是因为收徒大典上的羞辱，更是因为她可能无意中触及了某个重大秘密...

远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响，地面微微震动。莫小七抬头看向山门方向："开始了。"

楚悠悠也望向那个方向，心中五味杂陈。一天之内，她的身份从逃亡者变成了玄天宗宗主的关门弟子，还卷入了一个延续三百年的恩怨之中。而这一切，都始于她在玄霄宗山下的那个决定...

月曜走到她身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通过契约，楚悠悠感受到它的安慰和支持。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现在，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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