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造神明

茉莉花的全息投影在钟楼顶端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流淌着数据光瀑。鹿晓站在投影核心，白发被夜风吹散如破碎的云。下方广场跪拜的人群蔓延到地平线，他们的额头紧贴地面，脊背在寒风中起伏如虔诚的麦浪。防弹玻璃隔绝了声音，但生物芯片将数万人的脑波哀鸣首接灌入她的意识：“圣母...赐我孩子痊愈...”“净化我的辐射溃烂...”

沈昭的液态金属手指搭上她肩膀，新修复的肢体泛着冷光。“议会第七次秘密会议决议。”他展开加密投影，白袍老者瞳孔深处藏着机械虹膜的纹路，“要求七十二小时内公开茉莉密钥的量子拓扑模型。”画面边缘闪过病房监控：呼吸机连接的男孩胸口嵌着人工肺叶，老者的指尖在袖口控制器上轻点，男孩的氧饱和度瞬间跌至警戒线。

“转告他们，”鹿晓的指尖划过投影，主意识顺着无线信号反向侵入病房生命维持系统，“下次用孩子当人质时——”男孩床头的医疗屏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远程操控阻断】，氧饱和度曲线急速回升，“记得关掉监护仪的蓝牙协议。”

投影熄灭的刹那，地下火种基地的警报红光如鲜血泼满控制室屏幕。十万个培养舱的胚胎集体抽搐，淡绿营养液翻涌成血沫。沈昭的机械眼穿透数据洪流：“不是基因崩溃！脑电波频谱显示他们在构建共振网络！”

火种基地最深处的环形大厅里，培养舱的强化玻璃映出鹿晓变形的倒影。她将手掌按上中央控制柱，生物芯片释放的压制脉冲让所有胚胎瞬间静止。可当掌心离开感应区，更剧烈的抽搐席卷培养舱矩阵，十万具幼小胸腔迸发出海啸般的次声悲鸣，震得地面合金板嗡嗡作响。

“看溶液沉淀物。”沈昭的激光笔切开昏暗。纳米级金属粉尘在营养液里组成旋转的茉莉花图腾——与钟楼顶端的全息投影完全同频。“他们在复刻你的神经信号波动...像雏鸟烙印。”

主意识顺着胚胎的集体脑波溯源，突然撞上一段加密记忆流。鹿晓猛地扯开防护服领口，锁骨下方新生的茉莉花纹身迸发灼热蓝光——那是密钥能量残留的烙印。当发烫的纹身贴上培养舱玻璃的瞬间，十万双眼睛骤然睁开！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完全相同的痛苦数据流：

“母亲，后颈好痛。”

冰冷的战栗顺着鹿晓脊椎爬升。这不是模仿，是遗传级别的记忆复现——火种胚胎共享着“茉莉原型体”的初始创伤：监控录像里莫里斯将神经探针扎进婴儿后颈的残酷特写。

通风井的寒风裹着硝烟倒灌进来。沈昭拆卸培养舱过滤系统时，机械手指突然钳住一片金属滤网。放大镜显示网上沾着银色粉末，排列成双螺旋结构——正是胚胎溶液里出现的图腾基质。

“是诱导剂。”他刮下粉末置于扫描台，“成分类似莫里斯早期研发的神经锚定粒子...”光谱分析仪突然警报大作，粒子结构在激光下展开成三维模型：茉莉花图腾中心藏着微缩骷髅标志！

“锚定粒子被改写过！”沈昭的机械臂投影出基因链解析图，“一旦胚胎完成神经烙印，骷髅程序就会激活...”图像演示中，茉莉花图腾突然裂变成吞噬神经元的黑洞，“...把他们的意识炼成生物量子计算机的零件！”

控制柱突然迸发高压电弧！鹿晓被弹飞撞上舱壁，右眼数据流疯狂闪动。火种胚胎的共振网络正强行突破防火墙，十万个意识触须缠绕她的生物芯片。剧痛中她看见胚胎们的集体幻象：莫里斯的虚影站在培养舱矩阵中央，手持由神经束编织的控制器。

“你以为关闭意识网络就结束了？”幻象发出电子混响的笑声，“火种才是真正的巴别塔！当十万个你的复制品完成神经链接...”莫里斯手中的控制器亮起骷髅纹章，“我就是新纪元的神！”

沈昭的液态金属手臂熔化成银针，刺入鹿晓后颈的芯片接口。物理链接建立的刹那，火种胚胎的共振冲击波将他拖入意识炼狱：十万份被探针刺穿的痛苦、溶液窒息的绝望、对“母亲”的病态依恋，化作数据海啸将他吞没。

“切断...链接...”沈昭的生物心脏在机械胸腔里狂跳，右眼血管爆裂染红视野。他调动所有算力在意识洪流中构筑堤坝，却发现自己正站在军校病毒实验室里——莫里斯将神经病毒注入他太阳穴的回忆成为胚胎们攻击的跳板！

鹿晓突然将额头贴上沈昭染血的机械眼眶。生物芯片释放出林教授加密在茉莉密钥最深层的频率——那段曾安抚过原型体婴儿的摇篮曲。共振网络出现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修改诱导剂！”鹿晓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基因编码，右眼流下的数据血液滴在控制台，“把神经锚点替换成这个——”光屏上浮现茉莉花与神经元结合的新图腾。

沈昭的液态金属针尖在培养液管道内急速穿梭。十万条供液管同时注入改造后的银色粒子。溶液中的旧图腾开始瓦解，胚胎们突然发出无声的尖啸！培养舱玻璃炸开蛛网裂痕，莫里斯的幻象在狂怒中扭曲：“你竟敢用林雪的——”

警报被冲天而起的蓝光淹没。十万个胚胎胸口的方舟标签同时亮起，新生的茉莉神经元图腾在溶液中流转。他们伸出小手贴上舱壁，掌心与鹿晓按在控制柱上的手隔着强化玻璃重叠。

莫里斯的幻象在数据风暴中消散，最后的诅咒在空气里震颤：“...火种终将焚尽造物主...”

沈昭突然跪倒在地，机械胸腔裂开细缝——火种共振网络切断的瞬间，某种寄生在他能源核心的东西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