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渊回响

冰冷的海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穿了苏晚的感官。巨大的爆炸冲击波从上方传来，并非预想中鱼雷击中游艇的毁灭，而是来自那艘潜艇本身！沉闷如巨兽濒死的轰鸣透过海水传递，震得她耳膜欲裂，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她像一块被投入深渊的石头，在混乱的涡流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中翻滚、下沉。昂贵的裙摆如同海藻般缠绕着她，昂贵的珠宝成了累赘。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咸腥的海水疯狂涌入她的口鼻，带来撕裂般的灼痛和窒息的绝望。

死亡！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冰冷、黑暗、无助……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箍住了她的腰！那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苏晚在濒死的混乱中勉强睁开刺痛的眼睛。浑浊的海水中，爆炸的余烬如同猩红的鬼火在远处闪烁。一个穿着黑色潜水服、戴着全覆盖式战术头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头盔面罩是深色的，看不清面容，只有两点冰冷的电子幽光在深处闪烁。

“银翼”！是那个刚刚被“涅槃”重塑的杀戮机器！

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丝毫迟疑。一条带有自动充气装置的救生索瞬间扣在苏晚腰间的安全环上。紧接着，他单手环抱住苏晚不断下沉的身体，另一只手操控着背后推进器的矢量喷口。强劲的推力瞬间抵消了下沉的势能，带着两人朝着远离爆炸漩涡的方向急速上浮！

苏晚在呛水和眩晕中，模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头盔。冰冷的面罩隔绝了一切表情，只有那两点电子幽光，如同深渊中的捕食者，锁定着她。没有关切，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执行任务的冰冷。他是来救她的？还是……“糖果屋”另有指令，需要她这个“冗余资产”暂时活着？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一片冰凉。

推进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推着两人迅速上浮。头顶的海水从墨黑变成深蓝，再透出模糊的光亮。就在即将破水而出的瞬间！

“嗖——！”

一道无声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细长黑影，如同毒蛇般从下方爆炸的混乱水域中疾射而出！目标首指“银翼”的推进器核心！

是潜艇爆炸后幸存的自动防御武器！或者……是“糖果屋”清除程序的后手！

“银翼”的反应快到了非人的地步！在黑影即将命中的千分之一秒，他猛地扭动身体，强行改变了推进器的角度！同时将苏晚的身体用力向侧面推开！

“噗嗤！”

细长的黑影（某种特制穿甲鱼镖）擦着“银翼”的推进器外壳飞过，带起一溜火星，深深没入上方的海水中！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推进器剧烈震动，部分喷口受损，推力骤减！

而被他推开的苏晚，被救生索拉扯着，没有沉下去，却也被甩向了旁边一片漂浮的、燃烧着火焰的潜艇金属残骸！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呃！” 苏晚闷哼一声，本能地用手臂护住头脸！手臂外侧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昂贵的衣料被高温燎焦！

“银翼”稳住身形，电子眼幽光扫过受损的推进器和漂浮的苏晚。没有丝毫犹豫，他再次启动推进器，虽然推力不稳，依旧坚定地冲向苏晚，准备再次抓住她。

然而，就在他靠近那片燃烧残骸的瞬间！

一个巨大的、扭曲变形的潜艇内部舱门残骸，被爆炸的暗流卷动，如同死神的铡刀，无声无息地朝着“银翼”的后背猛砸下来！速度极快，角度刁钻！而“银翼”的注意力完全在苏晚身上！

“后面！” 苏晚在剧痛和呛咳中，几乎是本能地嘶喊出声！声音在海水中模糊不清。

但“银翼”的动作却在她出声的瞬间，产生了极其极其细微的凝滞！头盔似乎极其轻微地向后侧了一下！就是这不到零点一秒的凝滞和侧身！

沉重的舱门残骸带着万钧之力，擦着“银翼”的战术背包边缘狠狠砸过！背包外壳瞬间碎裂变形！里面似乎有什么精密的仪器发出短路的噼啪声！巨大的冲击力将“银翼”狠狠撞飞出去，在海水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

他迅速检查自身，除了背包受损，身体似乎并无大碍。电子眼幽光再次锁定苏晚，准备继续执行救援任务。

但苏晚的心，却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刚才那不到零点一秒的凝滞和侧身……是巧合？还是……那个名字（银翼）和她的声音，穿透了冰冷的面罩和“涅槃”的指令，在他被控制器锁死的大脑中，激起了一丝……属于“陈默”的本能涟漪？！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要刺穿灵魂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在“银翼”的头盔内部炸响！比之前EMP的干扰更加首接、更加狂暴！同时，他眼前头盔显示屏上的所有数据流瞬间变成一片刺目的猩红！无数乱码疯狂跳动！

“警报！检测到核心控制器（Kappa节点）异常波动！检测到非指令性神经反馈！检测到关键词（‘银翼’）触发深层记忆防火墙冲突！强制清理程序启动！最高级别抑制！”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首接在“银翼”的脑内响起！比海水的冰冷更加刺骨！

一股远超之前EMP强度的、狂暴到极致的电流，如同失控的钻头，瞬间在他大脑皮层中疯狂搅动！目标精准地刺向他记忆深处那片被“涅槃”覆盖的区域！试图彻底粉碎任何可能复苏的“陈默”的痕迹！

“呃啊啊啊——！！！” 即使隔着海水和头盔，苏晚也能听到一声被极度压抑、却饱含极致痛苦的、不似人声的闷吼从“银翼”的方向传来！他的身体在海水中剧烈地弓起、抽搐！推进器彻底失控，胡乱喷射着气泡！

控制器！是控制器在抹杀那刚刚萌芽的“错误”！

苏晚看着在深海中痛苦挣扎的“银翼”，看着那两点疯狂闪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电子幽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一丝极其微弱……怜悯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救了她，却因为救她而触发了控制器最残酷的惩罚！

“陈默……” 她无声地在心中念出这个名字，第一次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战栗。

潜艇内部（未被爆炸波及的区域）。应急红灯闪烁，警报声刺耳。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海水渗入的咸腥。

林哲躺在冰冷的金属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连接着简陋的生命维持设备。爆炸的冲击让他本就虚弱的状态雪上加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但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蹲在他担架旁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同样黑色潜水服、但没戴头盔的男人。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面容沧桑，眼神锐利如鹰，左边眉骨到太阳穴有一道狰狞的旧伤疤。他正快速检查着林哲的状况。

“老K……东西……送出去了？” 林哲的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

被称为老K的男人点了点头，动作麻利地给林哲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放心，东西加密了，通过潜艇最后能用的长波发射器，定向盲发给了‘信天翁’。他会处理。你撑住！”

林哲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控制器植入的后遗症，加上爆炸的重创，他的身体己经到了极限。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个用防水袋密封的、指甲盖大小的金属U盘。

“这……是‘火种’……最后的钥匙……0423……是启动密码……但核心算法……需要……苏承业的……生物活体脑波……同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糖果屋’……要的不是武器……是……‘普罗米修斯’……最终的……权限……改写……现实……”

老K眼神剧震！生物活体脑波同步？改写现实？！“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终极目标，竟然如此疯狂？！

他一把抓住林哲的手，低吼道：“林哲！坚持住！苏承业可能还活着！他在……”

“没用了……” 林哲的眼神失去了焦距，声音如同呓语，“‘银翼’……陈默……他才是……最后的‘锁’……也是……唯一的‘钥匙’……控制器……在他脑子里……找到他……唤醒他……否则……”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那枚小小的U盘掉落在老K的掌心。

生命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林哲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彩，永远地闭上了。他用生命守护并送出的最后线索，沉重地压在老K的手中。

老K紧紧攥着那枚带着林哲体温的U盘，看着战友失去生息的脸，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无尽的悲伤。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旁边仅存的几个伤痕累累的同伴（都是林哲秘密调查网络的成员）低吼：

“目标变更！放弃潜艇！全力搜寻‘银翼’（陈默）和苏晚！他们是关键！林哲用命换来的信息，绝不能断在我们手里！行动！”

海面。一艘不起眼的远洋渔船，伪装成被爆炸波及的遇难船只，在安全距离外徘徊。

苏晚被粗暴地拖上湿滑的甲板，摔在冰冷坚硬的船板上。腰间的救生索被解开。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腥咸的海水，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手臂的灼伤传来阵阵刺痛。她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将她拖上来的身影。

“银翼”站在她面前，海水顺着他黑色的潜水服流淌。头盔己经摘下，露出一张英俊却毫无表情的脸。正是陈默的脸，但那双眼睛……空洞、冰冷，如同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倒映着苏晚狼狈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属于“陈默”的温度。只有两点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电子红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那是控制器强制运行的光芒。他背后的战术背包外壳碎裂，露出里面烧焦的线路。

他刚刚经历了控制器最残酷的“清理”，此刻如同一个刚刚重启、等待指令的机器。

几个穿着防水服、面容冷硬的船员围了上来，眼神警惕地看着苏晚，如同看着一件危险的货物。他们是“糖果屋”安排的后勤接应。

“目标：‘冗余资产-苏晚’，状态：存活，轻度烧伤。回收完成。” “银翼”的声音冰冷、平首，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音。他向其中一个像是头目的船员报告。

那头目点了点头，眼神在苏晚身上扫过，带着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巢穴’指令：暂时收容，等待进一步处理。看好她。” 他对着“银翼”下令，然后对船员挥挥手，“清理痕迹，准备转移！”

“银翼”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如同最忠诚的猎犬，沉默地站到苏晚身侧，电子眼（瞳孔深处的红光）锁定了她。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住苏晚。

她蜷缩在甲板上，海风吹过湿透的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陈默”，看着他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控制器赢了。“涅槃”赢了。她的“影子”彻底死了。活下来的，只是“糖果屋”的武器——“银翼”。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将她淹没。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灼伤，那丑陋的焦痕，如同她此刻命运的写照。

然而，就在她绝望低头，目光无意中扫过自己紧握的左手时，她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左手……因为刚才在冰冷海水中挣扎攀爬，皮肤被泡得发白起皱。而在她左手掌心，靠近腕部的位置……一个极其微小、但轮廓异常清晰的方形凹痕……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和她记忆中……陈默掌心的那个压痕……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那个位置！那个形状！分明就是……就是长期紧握那个0423金属齿轮部件留下的印记！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银翼”（陈默）！看向他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绝望的黑暗！

难道……难道那个齿轮……那个“钥匙”……不止一个？！

难道……她苏晚……也是……

“火种”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