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来和妈妈团聚吧

顺平在医疗室的第七天，梦见了海底。

他悬浮在蔚蓝的水层中，阳光穿透水面形成摇曳的光柱。

母亲的长发像海藻般散开，围裙带子随着水流轻轻飘动。

她手里拿着便当盒，里面的可乐饼正一颗颗浮出，在上升过程中变成透明的水母。

"妈妈......"

气泡从嘴角溢出，声音被液体扭曲。

吉野凪转过头，嘴角的弧度突然裂开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珍珠般的牙齿。

顺平惊醒了，喉咙里还残留着海水的咸腥味。

"做噩梦了？"

夏屿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老师正在调整百叶窗的角度，晨光被切割成等宽的条纹，在他脸上投下交替的光影。

顺平注意到夏屿的黑发又长了些，现在己经能盖住耳垂上那个愈合不久的伤口。

"我梦见......"顺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医疗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虎杖悠仁端着托盘冲进来，上面的味增汤洒了大半。

"顺平！你醒了！"粉发少年把托盘往床头柜一放，汤汁又晃出来些，"我按你妈妈的做法试了可乐饼，不过炸过头了......"

伏黑惠跟在后面叹气，手里拿着备用绷带。

钉崎野蔷薇从虎杖身后探出头，发梢沾着面粉："别听他的，那玩意硬得能当咒具用。"

顺平盯着托盘里焦黑的不明物体。

虎杖的手上有新鲜的油泡，指甲缝里还嵌着面包糠。

这种笨拙的关怀让他眼眶发热，又想起梦里母亲浮动的身影。

"谢谢。"他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着被单上凸起的线头，"但是......"

"但是我们需要制定救援计划。"夏屿放下窗帘绳，黑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内侧的黑色纹路。

它们比前天更密集了，组成细小的旋涡图案，"七海建人追踪到了真人的活动轨迹。"

伏黑展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地点："这些是最近发生'改造人'事件的区域，都靠近水域。"

他的玉犬影子在地图上嗅闻，停在一处废弃水族馆的位置。

"这里。"钉崎的指尖按在玻璃纸覆盖的旧照片上，"十年前因为漏水事故关闭的地下展馆。"

照片上的鲸鲨标本正在腐烂，水箱玻璃映出拍摄者的倒影——是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胸口别着刻有漩涡纹路的徽章。

顺平的呼吸突然急促，他想起真人展示给他看的"收藏室"，那些漂浮在福尔马林里的"作品"......

"今天下午行动。"夏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五条老师会......"

"五条老师会什么~？"

当事人突然从天花板倒吊下来，白发垂落像一束月光，手里转着墨镜。

虎杖的味增汤碗翻了，汤汁洒在地图上，恰好模糊了水族馆周边的路线。

"会负责引开其他诅咒师的注意力。"五条悟轻盈落地，指尖挑起顺平的下巴，"至于小顺平~要当乖孩子待在安全屋哦？"

顺平猛地别过脸。

五条悟的注视让他想起真人解剖"作品"时的眼神——那种非人的、纯粹的探究欲。

夏屿不动声色地挡在病床前，袖口擦过五条悟的手腕。

"他需要参与行动。"夏屿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真人在吉野太太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只有血脉相连的......"

"哇！好厉害！"五条悟突然拍手打断，像孩子看到新玩具，"杰...夏屿老师连这种偏门术式都知道呢！"

他的指尖划过夏屿的黑色纹路，"不过这些'小宠物'最近是不是吃得太胖了？"

医疗室突然安静。

虎杖困惑地眨眼。

夏屿的耳垂又开始渗血——那里本该戴着黑曜石耳钉，现在只剩一个结痂的伤口。

"下午三点。"最终是七海建人的声音打破沉默，金发咒术师站在门口，领带纹丝不乱，"记得放「帐」。"

......

废弃水族馆的铁栅栏上爬满藤壶。

顺平跟在队伍最后，手里攥着母亲常戴的碎花发圈——今早他醒来时，这东西就放在枕边，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虎杖走在他旁边，时不时投来担忧的目光。

"那个......"粉发少年挠挠头，"等救出阿姨，能教我正宗的可乐饼做法吗？"

伏黑在前方打手势示意安静。

地下通道的墙壁上渗出咸腥的水珠，钉崎的钉子微微震颤，指向黑暗深处。

夏屿的黑伞尖滴落黑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感觉到了吗？"七海压低声音，"这里的咒力浓度......"

"像泡在咒灵的老汤里~"五条悟不知何时出现在队伍最前方，白发在黑暗中像盏惨白的灯，"大家跟紧哦，迷路的话会被做成水族馆纪念品的。"

地下二层的应急灯忽明忽暗。

顺平突然停住脚步——某个展示缸里漂浮着熟悉的碎花布料。

他冲过去时踢倒了警示牌，噪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

"妈妈......"

玻璃缸里的吉野凪闭着眼睛，长发如水草般浮动，双手交叠在胸前像个安详的睡美人。

没有缝合痕迹，没有扭曲变形，甚至嘴角还带着平日常见的温柔弧度。

顺平的手掌贴上冰冷的玻璃，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别碰！"夏屿的警告晚了一步。

整个水族馆突然活了过来。

展示缸的玻璃像细胞般蠕动，将顺平的手掌吞噬进去。

虎杖抓住他的腰往后拽，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被粘稠的液体缠住。

七海迅速砍向玻璃，却在接触瞬间被反弹。

"领域展开。"五条悟吹了声口哨，"把整个地下空间都变成'水箱'了呢~"

真人的蓝发从黑暗里浮现，像深海鱼般游弋到吉野凪的缸前。

他亲昵地搂住玻璃缸，手指在上面敲出欢快的节奏。

"欢迎参观我的'母爱展览'！"他的眼球180度转向挣扎的顺平，"这个作品叫《等待》，是不是很贴切？"

夏屿的黑伞刺入地面，黑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

但这次纹路没有攻击真人，反而向他自己反噬，在脸颊上刻出新的咒文。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拍手。

"原来如此！这些'小宠物'是双向契约啊~"

真人笑得前仰后合，蓝发在水流中飘散："夏油先生也发现了？"

他游到夏屿面前，鼻尖几乎贴上对方的脸。

伏黑和钉崎试图靠近顺平，却被突然升起的水箱壁隔开。

虎杖的手臂己经没入玻璃大半，粉发少年却突然对顺平露出笑容。

"别怕！我想到办法了！"

他猛地用额头撞向玻璃缸，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滴在顺平被吞噬的手上。

宿傩的咒力瞬间污染了水体，真人惨叫一声后退，玻璃出现细微裂缝。

"宿傩的手指......"七海趁机斩开困住虎杖的液体，"居然用在这里！"

混乱中顺平挣脱束缚扑向母亲的玻璃缸。

吉野凪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是鱼类般的灰白色。

她的手掌贴上玻璃内侧，与儿子血迹斑斑的手相对，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妈妈......"

顺平终于读懂了那个口型。

不是他的名字，不是"救命"，而是一句简单的"快跑"。

真人从背后抱住少年，蓝发像海葵般缠住他的西肢。

"来和妈妈团聚吧~永远的那种！"

夏屿的咒力突然暴走。

黑色纹路覆盖了全身，在右眼周围形成熟悉的狭长纹路。

当他抬起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臂——那里的皮肤正逐渐变得苍白。

"由暗而生......"

咒词响起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的水同时沸腾。

真人兴奋地尖叫，松开顺平游向夏屿："对！就是这样！"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突然笼罩全场。

最强咒术师摘下墨镜，六眼锁定着夏屿变化的右眼："杰。"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认真，"你答应过我的。"

夏屿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虎杖的拳头击碎了吉野凪的玻璃缸，伏黑的鵺抓住顺平的后领飞向出口。

钉崎的钉子贯穿真人的肩膀将他钉在墙上。

水流倾泻而出的轰鸣中，吉野凪的身体像泡沫般消散。

顺平挣扎着想去抓住那些光点，却只接到一片碎花布料——是母亲围裙的一角，还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妈妈......"

少年的呜咽被淹没在水声里。

夏屿跪在积水中央，黑色纹路正缓慢褪去，露出原本的肤色。

五条悟站在他面前，白发被水打湿贴在脸上，显得莫名年轻。

"欢迎回来。"他伸手拂去夏屿睫毛上的水珠，"夏屿老师。"

远处，真人融化在阴影里的笑声像坏掉的收音机："没关系的顺平君~妈妈只是换了个形态存在......"

七海斩断最后一丝残影。

虎杖背着昏迷的顺平走向出口，粉发上沾着水母般的荧光物质。

钉崎捡起地上的碎花布，小心地塞进顺平口袋。

伏黑看着夏屿被五条悟扶起的背影，玉犬发出不安的低鸣。

地下通道的应急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最后的光亮里，有人看见夏屿的影子分裂了一瞬——一个穿教师制服，一个披五条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