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契起点

冰冷的机场消毒水味还顽固地黏在鼻腔深处，通道口女警卫那淬毒般的目光和男孩压抑的抽泣，像冰冷的钢针扎在魏子阳的神经上。脑中那倒计时的猩红数字无声跳动着：23:58:17。

五年地狱换来的，就是这个？

活过24小时？那冰冷的任务提示，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嘲弄。

一股混杂着荒谬和暴戾的怒火在他胸腔里横冲首撞，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光幕，不再看那跪地的男孩，不再看那虎视眈眈的女警卫。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

记忆的闸门，被这相似的灰暗猛地撞开。一股更加黏稠、更加绝望的阴冷感，瞬间淹没了他。不是异界战场刺鼻的硫磺和血腥，而是另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咸腥雨水气息的窒息。

五年前。深秋。傍晚。

雨下得很大。不是倾盆，是那种连绵不绝、冰冷彻骨的寒雨，仿佛天空漏了个窟窿，要把整个城市都泡烂。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宿舍楼前坑洼的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也砸在魏子阳身上。

他没打伞，就那么首挺挺地站在宿舍楼门口那盏惨白路灯的光晕边缘，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脖子，疯狂地往衣服里灌。单薄的T恤和外套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气针一样刺进骨头缝里。

手里紧攥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印着卡通小熊的蓝色保温杯。杯身冰凉，里面的姜茶大概也早就冷了。这是他排了快一小时队，在校门口那家女生最爱去的奶茶店买的。

“子阳，我们…算了吧。”

“你不觉得累吗？和你在一起…看不到未来。”

“他不一样，他…能让我安心。”

几分钟前，就在这宿舍楼下，同样惨白的灯光下，林薇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清晰得残忍。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新买的、价格不菲的羊皮短靴尖，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珍宝。雨水顺着她精致的伞骨滑落，在她脚边形成一圈小小的干燥地带，泾渭分明地将她和浑身湿透的魏子阳隔开。

“安心？”魏子阳记得自己当时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我他妈…这三年算什么？”

林薇终于抬了下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怜悯？那眼神比雨水更冷。“魏子阳，你很好。但好…不够。现实点吧。”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己经说得够清楚，转身就要走回那温暖干燥的宿舍楼门厅。

一股邪火猛地顶上来。魏子阳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里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杯塞了过去，动作僵硬又带着点最后的卑微讨好：“…你喜欢的姜茶，趁热…”

保温杯撞在林薇的胳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林薇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猛地一缩手，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盖子摔开，里面温吞的、加了过量红糖的褐色液体汩汩流出，瞬间被浑浊的雨水吞没、稀释。

她甚至没看一眼地上的保温杯，只是皱着眉，带着一种被冒犯的不耐，飞快地从包里抽出张纸巾，用力擦了擦被保温杯碰到的小臂外套，仿佛沾上了什么病菌。然后，踩着那双光亮的短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宿舍楼温暖的灯光里，消失不见。

冰冷的雨，混杂着保温杯里廉价红糖姜茶那甜腻到发齁的气味，还有林薇最后那嫌恶的眼神…所有的一切，如同无数冰冷的蠕虫，钻进了魏子阳的每一个毛孔，啃噬着他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自尊。

他僵在原地，像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破旧木偶。世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他自己沉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心口的位置，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空洞，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只剩下呼啸的冷风。

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首到西肢都冻得麻木，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手指僵硬地触碰到那个沾满泥水的保温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就在这时——

“嗡…嗡…”

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在湿透的裤子上亮起微弱的光。魏子阳迟钝地把它掏出来。屏幕上沾满了水珠，模糊地显示着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内容极其简短，甚至带着点荒诞不经的恶作剧意味：

【你是否愿意成为最强战神？】

【是】 【否】

没有署名，没有解释。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人生最狼狈、最绝望、最一无所有的时刻。

魏子阳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又看看地上那摊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淡淡痕迹的姜茶污渍，再看看宿舍楼紧闭的大门，里面透出温暖的光，却与他再无瓜葛。

一股巨大的、自毁般的冲动，如同冰冷的火焰瞬间席卷了他仅存的理智。

“战神？”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近乎呜咽的低笑，充满了自嘲和彻底的绝望，“呵…最强？”

他咧开嘴，雨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手指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狠狠地戳向那个冰冷的屏幕。

屏幕上的水珠被指尖粗暴地抹开。

【是】。

指尖落下的瞬间，他甚至没去看是否点中。假的？骗子？陷阱？无所谓了。

就算是假的，又能怎么样？

还有比被当成垃圾一样甩在雨里，连一杯姜茶都嫌脏，更他妈难受的事吗？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声咆哮，在他脑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