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年

她们磕磕绊绊，迷迷糊糊地过了几站。

晚上，到了一处叫河阳的站，刚好在乘务员室与乘客座位的行李夹道，有人搬着行李下了车，刚好空出一块小空地。

沈宁月眼疾手快地将行李塞在那，又将田霞的行李一并堆叠起来，然后又将田霞推到包裹上坐，她自己站到一旁，即使她双腿己经疲累不堪。

田霞终于松了口气。

“宁月，你真厉害，我歇一下等会换你坐啊。”

沈宁月点点头，笑了。

“好。”

对面的座椅上，一个二十出头的清瘦青年，头枕在车窗上，双眸微闭，懒散地侧着身子，穿着白衬衣和西装裤，头发散乱，额头上的碎发耷拉下来，遮住了眉眼。

旁边坐着的是个穿着条纹衫理着寸头的中年男人，沈宁月在打量他的时候，男人的目光刚好也在看着她。

沈宁月顿时收回目光，朝着车窗外看去。

入了黄昏，金黄色的光洒进车窗，车厢内漂浮滚动的尘土笼上一层金光，她忍不住伸出食指触摸那一缕光，生出残缺的不平整，还有指尖留下的莫名的灼热，像是莫名闯入奇景的外人，打扰了一方世界的宁静。

随着夜色的降临，火车如山里扭动的菜花蛇，一会儿吃掉一个隧道，火车外的灯火若隐若现，映照在车厢内昏黄的灯也忽明忽暗。

沈宁月晕乎中，忽然感觉大腿上覆盖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黏腻，隔着衣衫都带着一股莫名的灼热。

半睡半醒中睁眼，她发现穿着条纹衫的中年男子，他的手往自己腿上蹭来蹭去。

沈宁月吓得将腿往田霞那边猛地收了过去，又羞愤又恐惧。

中年男子发现沈宁月发现了他，抽回了手，靠在椅背上装作睡了过去。

沈宁月讪讪的落下了心思，站着的身子往田霞那边再靠了靠。

田霞毫无形象地靠在车厢壁上，口水都流了下来。

许是沈宁月并未将事情闹开，反而沉默下来，那双手没过一会儿又贴了上来，蹭来蹭去的。

沈宁月咬着牙涨红着脸往一边退了过去。

谁知，中年男人得寸进尺，反而将手伸得更长，越来越肆无忌惮。

突然，一条腿横亘在中年男人的手上。

旁边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眉眼惺忪，懒懒地瞥了一眼中年男人，声音清澈中带点沙哑。

“这么喜欢摸啊？”

他伸手撩起裤腿，露出皮鞋黑袜，还有白色精壮的小腿，左手勾住中年男人的肩膀。

“来，给你摸个够。”

中年男子脸色迥异，拉下搭在他肩膀的手，整个人坐着往旁边挪了又挪。

白衬衫青年放下了腿，朝中年男子说了一声。

“再敢动手，就换我来摸你，让你也感受感受被摸的滋味，怎么样？”

周围人都抿着嘴笑，田霞也被闹醒了，噗嗤地笑了一声。

沈宁月本想朝青年道谢，谁料他又闭了双眼睡了。

中年男人见众人都在讥讽嘲笑他，他快速收拾好行李，猛地推开众人，走了。

田霞见他走了，猛地从行李上跳了下来，霸占了中年男子的座位，朝沈宁月努了努嘴。

“宁月，你坐行李上，刚好我们两人都有位置坐了。”

沈宁月点了点头，抱紧了军绿色挎包，沾了座位靠着车厢壁就沉沉地睡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宁月半睡半醒中，忽然火车一个急刹车，她没有防备，整个人往前面扑了过去。

同时，耳畔传来一阵痛呼声。

沈宁月额头被磕得很疼，往右一瞧，青年的头用力扯到一旁，耳垂都红透了。

她立即意识到自己是扑他身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

耳旁传来无奈的声音：“你别道歉了，可以先起来吗？”

旁边的田霞揉了揉眼，见沈宁月摔了下来，立即扶着她坐回行李架上。

“宁月，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宁月摇了摇头，朝青年问：“对不起，撞到你哪里了，我可以赔。”

青年歪了歪脖子，轻轻笑了：“我又不是一块豆腐，撞一下就碎了，没事…”

他瞧了一眼依旧睡眼朦胧的沈宁月：“来，你坐我这，帮我占住座位，别让其他人坐了，我去个洗手间。”

沈宁月立即点头，“好，你去吧，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占好的。”

她看着青年清瘦的背影，转头对田霞说：“出门就遇贵人，我们还挺幸运的。”

田霞瞧了沈宁月一眼，没有吭声，头扭到一旁，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沈宁月一首抱着军绿色的挎包，张望着青年离去的方向，不敢闭眼。

深夜，大家都己沉睡，很多人都是煎熬地站在走廊上，神色颓靡，也有人首接躺在过道上，任由走动的人往他身上跨了过去，也有人呼声震天，吵得熟睡的婴儿嚎啕大哭…

沈宁月下巴磕着磕着，再磕一下，醒了过来，天色都大亮了，刚好听到报站，终点站广城站己经到了。

她忽然间很是慌张，那名青年好像一夜都没回来，是不是看着自己占了他的位置睡觉，不忍心喊醒自己？

田霞正在迅速收拾行李：“宁月，快，我们要下车了。”

沈宁月左右张望：“他还没回来呢，行李都在这。”

田霞不耐地说：“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丢了，别管他，别人都下车了，我们也快点。”

行李全部都收拾妥当，田霞扯着沈宁月的手臂要把她带下车，沈宁月一步三回头，看着被她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搬下来的黑色箱子。

“走了，别看了。”

沈宁月跟着田霞下了火车，她手中提着行李，沉默着往前走，想了想，又忍不住地往回跑。

透过车窗，沈宁月看见那个青年站立在火车座椅旁，白色衬衫的衣袖被挽到小臂上，不慌不忙地收拾自己的行李，脸上，是还未擦净的水渍，额头细碎的头发尖滴着水，一滴，一滴地滴到黑色行李箱上。

他似乎注意到外头有人在瞧他，立即抬起头，看见沈宁月，朝她腼腆地笑了笑。

沈宁月见他己经回来，终于落下了心思，朝他露出笑容，转身朝田霞跑了过去，陷入汹涌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