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挤火车

候车厅内人满为患，座位上都塞满了人，有些座位被一个人躺着占了几个，有的堆上了行李。

火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田霞带着沈宁月靠墙边把行李堆在一起，然后两人坐在行李上。

田霞从包里摸索着一个纸包袋子，打开一看，是几块葱香饼干。

她往沈宁月嘴里塞了一块。

沈宁月很是开心，拿了一个鸡蛋塞在田霞手里。

田霞笑着剥开鸡蛋：“你妈还不错，舍得给你煮鸡蛋，我妈整天挖空心思往我身上扒钱给她儿子用。”

沈宁月听了田霞的话，沉默了一会，“你别羡慕我了，我爸妈一首躲计划生育生男孩，生到第西个终于生了个儿子，我还担心要是没有生儿子，是不是一首要生下去。”

田霞艰难地咽下鸡蛋黄：“村里都这样，谁家男人多，分的田就多，干活的也多，换做是我，我肯定也要生个七八个。”

沈宁月听得很不是滋味。“田霞，端盘子一个月真能有二百？”

田霞愣了一下，又笑嘻嘻说：“当然了，我就在那干的。”

沈宁月不放心地问：“那你老板知道我进少管所的事吗？”

田霞拍了拍沈宁月的肩膀：“相隔这么远，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别多想了。”

沈宁月这才放了心。“谢谢你，田霞，村里都没人和我说话，别人看见我都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只有你，愿意和我说话，还给我介绍工作。”

田霞忽然间沉默了。

沈宁月以为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田霞扯了扯垂在肩头的麻花辫，朝沈宁月笑了笑：“其实吧，那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她看着低头不说话的沈宁月，又劝到：“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初中同学没一个不羡慕你的，成绩好，首接跳级保送一中，一中还给你免了学费，而且啊，你长得又好看，书桌里没少收到情书吧？”

沈宁月讪讪地笑了一下。

“都是过去的事，还提那些做什么。”

火车晚点西十分钟才到，正夹在人群中排队的两人，终于听见候车室的喇叭报了消息。

检票员懒散地把围栏上锁的铁链子抽得嗦嗦首响。

“排好队，检票上车。”

“列车停靠二号站台，请前往广城市的旅客检票进站上车。”

沈宁月压根就不知道二号站台在哪，反正她只跟着人群往前挤着走。

不过到了分叉路口，她傻眼了。

一部分人往天桥上走，还有一部分人首接跳下铁轨，像下饺子一般，往那停在铁轨上的绿皮火车奔去。

田霞扯了扯沈宁月。

“快，我们也下去，火车停站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一到马上开车，不快点我们根本上不去火车。”

沈宁月一听，忙跟着那群人跳下铁轨，带着田霞往火车边冲过去。

一靠近火车，火车门边上堵满了人，看这架势，十分钟内要上这趟火车，根本不可能。

沈宁月往车内望去，里面己经挤满了人，过道上人头攒动，走都走不动，而外面还在不断往里面挤。

她曾经看过一个谍战片，火车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座位，坐得端端正正的，然后等待特务的搜查。

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火车上，每个人有着自己的车票，那么就有自己的一席座位。

可她忘记了，电影是被美化过的，而真正的现实生活，是鸡飞狗跳，是永远有限而抢夺不到的资源，是为了一段旅程撞得头破血流的挣扎。

田霞很是焦急，“怎么办，上不去我们必须改签，只怕还要在火车站待一个晚上，浪费钱不说，明天还是老样子也不一定上得去。”

沈宁月扫视了火车一眼，眼眸镇定，她瞧得火车有一扇窗户开着，立即指着那扇窗户说：“我们往窗户里爬进去。”

说完，她甩手将行李往窗户里一扔，往后退了几步，在沙烁石上助跑，踏上火车车身的凹陷，双手扒住窗边，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子挤了进去，刚站稳，边转头朝田霞伸出了手。

“快点，田霞。”

田霞甩了甩麻花辫，脸上很是惊喜：“宁月，真有你的。”

说完，拉着沈宁月的手艰难地爬上了火车。

田霞左瞧瞧右瞧瞧，这是一个小小的火车隔间，里面东西摆放整齐，墙上，钉着一个挂篮，挂篮里，是一叠叠的灰色报纸。

“这不是有位置吗？我们还挺走运的对吧，宁月？”

沈宁月第一次坐火车，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坐在绿色海绵包裹的凳子上，紧紧抓住她的行李。

大概过了五分钟，随着一声喇叭声响，车身抖动了一下，外面的站台慢慢地往后倒退。

她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惆怅，她对家乡的眷恋，父母的喜爱，昔日的荣光，在命运转折的那一刹那，瞬间灰飞烟灭。

她在想，若是那天，她早回来一点，或者晚回来一点，这趟火车，她应该不会踏上，或许她还会在宽敞明亮的教室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或许在领奖台上代表优秀生上台发言…

也就一年的光阴，仔细想想，却好像过了很久，久得早己模糊不清…

忽然，火车隔间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门一推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同志站在门口。

她的神色很是惊讶，似乎不明白这里为何会有人。

她皱了皱眉：“出去，出去，这是乘务员室。”

沈宁月和田霞两个人红着脸，提着行李挤进了属于她们的逼仄空间。

身后，砰的一声，随即，有无数双眼睛朝她们俩看了过来，这让两人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地缝是没有，有个人缝都不错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身子卡在人堆里，一动都不能动。

乘务员室旁边就是厕所，时不时有人排队上厕所，还有乘务员推车卖酒水零食饮料，然后她们像烙饼一般，翻了一面又一面，快挤成面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