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种药田

静心苑的葡萄架长得越发繁茂时，小燕子在院子的另一角辟出了块新地。原先那里堆着些废弃的砖瓦，她带着小邓子和容嬷嬷清了三天，才腾出半亩见方的空地，又让人从城外拉了几车新土，细细翻耕过，竟像模像样地开出片药田来。

“格格，您这又是何苦？”容嬷嬷看着她挽着裤脚，赤着脚在泥地里踩，心疼得首叹气，“药材铺里什么没有？何必自己种？”

小燕子手里正栽着一株薄荷，闻言首起腰，抹了把汗，脸上沾着泥也不在意：“铺子里的药贵，小宫女小太监哪有银子买？自己种多好，现成的，新鲜，还不要钱。”她指着刚栽下的几排幼苗，眼里亮晶晶的，“你看这薄荷，治头疼脑热最好；那边的紫苏，夏天煮水喝能解暑；还有那畦金银花，晒干了泡茶，清热又败火——都是些顶实用的东西。”

容嬷嬷无奈，只得蹲下来帮她扶着幼苗：“也不知您这性子是随了谁，以前在景阳宫，连花都懒得浇，如今倒成了个种田的好手。”

“环境逼的呗。”小燕子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以前总想着靠永琪，靠皇阿玛，觉得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现在才明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看这草药，种下去，浇水施肥，它就乖乖长，从不跟你耍心眼，多好。”

自那以后，静心苑又添了道新景致。每日天不亮，小燕子就踩着露水去药田忙活，除草、施肥、浇水，做得有模有样。她还从李太医那里讨了本《药草图谱》，对着图谱认草药，哪个喜阴，哪个耐旱，哪个要多浇水，记得比自己的名字还熟。

有次她给紫苏浇水，发现叶子上爬了好多蚜虫，急得团团转。还是小厨房的王大爷给她出主意：“格格，用烟丝泡水浇，蚜虫最怕这个。”她半信半疑地试了，果然管用，乐得在药田里蹦了三蹦，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没过多久，药田就热闹起来。薄荷冒出了嫩绿的新芽，紫苏的叶子紫得发亮，金银花也抽出了细细的藤蔓。小燕子在田边插了块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静心药田”，旁边还画了只咧嘴笑的小狐狸，是她照着赛娅送的袍子上的图案画的。

药田刚有收成，就派上了用场。御花园的小太监小柱子得了风寒，咳嗽得首不起腰，不敢去太医院，只能硬扛着。小燕子听说了，揪了把新鲜的紫苏叶，又抓了把刚晒干的金银花，让容嬷嬷煮了锅水，给小柱子送去。

“喝吧，一天三碗，保管好。”小燕子把药碗递给他，语气笃定。小柱子半信半疑地喝了，三天后竟真的好了，特地跑来给小燕子磕了个响头，手里还攥着两只刚摘的野果：“格格，您这药比太医院的苦药汤子管用多了！”

消息一传开，来找小燕子“求药”的人更多了。浣衣局的宫女烫伤了，她就掐几片薄荷捣成泥，混着獾油敷上；打扫宫殿的小太监扭伤了脚，她便挖了些活血化瘀的当归，教他泡酒擦；连御膳房的大师傅得了脚气，都偷偷托人来要几棵苦参——小燕子也不避讳，细心包好药材，还附上张纸条，写着“煮水泡脚，每日一次”。

起初还有人嘀咕，说“格格纡尊降贵种草药，成何体统”，可看着那些被太医院冷落的小太监小宫女，在小燕子这里治好了病，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闲话渐渐就少了。甚至有太医院的小药童，偷偷跑来向小燕子讨教：“格格，您这薄荷种得真好，怎么养的？”

小燕子也不藏私，拉着人家在药田边转，细细讲怎么松土，怎么施肥，说得头头是道。小药童听得连连点头，回去后还跟李太医夸：“还珠格格种的草药，比咱们药圃里的还精神！”

这天，皇后过来，见小燕子正蹲在药田里采收金银花，手指被花茎划了道小口子也不在意，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花苞摘下来，放进竹篮里。

“你这丫头，倒真把这儿当成药庐了。”皇后站在田埂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

小燕子抬头笑了，竹篮里的金银花堆得像座小山：“这些晒干了，冬天能救不少急呢。前儿个听小邓子说，冷宫那边的老太监总咳嗽，我打算送些过去。”

皇后看着她沾着泥土的手，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你毛毛躁躁，成不了大事。现在才明白，这宫里最缺的，就是你这份心。”她顿了顿，又道，“昨儿皇上听说你种草药救人，特地让人送了些上好的花肥来，还说……说你比景阳宫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强多了。”

小燕子心里一暖，低下头继续摘花：“皇阿玛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皇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田埂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阳光洒在药田里，金银花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芬芳，竟比御花园的奇花异草更让人舒心。

傍晚时分，小燕子把晒干的草药分装成小袋，让小邓子分送给相熟的小宫女小太监。每个袋子上都贴着她亲手写的纸条，有的画着个笑脸，写着“别怕苦，喝完就好啦”；有的画着颗星星，写着“这是金银花，甜甜的”。

小邓子提着药袋往外走，回头看见小燕子正给最后一株紫苏浇水，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素色的布衫在风里轻轻扬起，像极了大杂院里那个帮人打抱不平的姑娘，却又多了份历经风雨后的沉静。

他忽然明白，小燕子不是被磨平了棱角，而是把那些尖锐，都化作了温柔的力量。这半亩药田，种的是草药，救的是人，暖的，却是这深宫里最缺的人心。

而那些被救治的小宫女小太监，捧着药袋，心里都记着一个名字——还珠格格。记着静心苑里那片绿油油的药田，记着那个肯为他们弯腰种药的姑娘，记着这深宫冷院里，难得的一点暖意。